微闭双眼中无声地流出来。好阵子,他才睁开眼睛,轻轻地吩咐左右:“拿丧服来!”然后转过脸,对袁巡捕说:“国藩遭大不幸,不能应命前往南昌,请代多多向文中丞致意,务必请他早日缉拿凶手归案,以慰德大人在天之灵。”
深夜,曾国藩从悲痛中苏醒过来。他前前后后冷冷静静地想又想,如果说当年母亲去世最不是时候话,那父亲不早不迟死在这个时刻,真可谓恰到好处。目前局面,处处掣肘,硬着头皮顶下去,日后会更困难,无故撒手不管,上下又都会不许,不如趁此机会摆脱这个困境,把这副烂摊子扔给江西,给朝廷个难堪。这水陆二万湘勇,除开他曾国藩,还有谁能指挥得下?到时,再与皇上讨价还价不迟。曾国藩心绪宁静下来,他坐在书案边,给皇上拟个《回籍奔父丧折》:
“微臣服官以来,二十余年未得日侍养亲闱。前此母丧未周,墨绖襄事;今兹父丧,未视含殓。而军营数载,又功寡过多,在国为毫无补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瑞州去臣家不过十日程途,即日奔丧回籍。”
他想起德音杭布之案,今日之境遇,是越早离开越好,决定不待皇上批复,即封印回家。
咸丰七年二月二十日,是个愁云惨淡、天地晦暗日子。早几天气温和暖些,水边杨柳枝已吐出星星点点嫩牙尖,这几天又被呼啸北风将生命力凝固,偶尔可看到几朵迎春花,也全部萎落在枯枝下。光秃秃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鸟儿不敢出来觅食,全部蜷缩在避风窝里,企望着艳阳天到来。吃过中饭后,曾国藩告别前来瑞州送行彭玉麟、杨载福和康福等文武*员僚属,以及文俊专程派来吊唁粮道李桓和瑞州城知府、首县等人,带着六弟国华、九弟国荃、仆人荆七踏上回家奔丧路途。
兄弟三人都不说句话,默默地骑在马上赶路。曾国藩心更像满天无边无际阴云样,沉甸甸、紧巴巴。他望着水瘦山寒、寂寥冷落田野和马蹄下狭窄干裂、凹凸不平千年古道,陷入深深悲哀之中。这悲哀不是为父亲死。父亲寿过六十八岁,己身功名虽仅只秀才,但儿子为他请得品诰封和皇上三次赏赐,整个湘乡县,没有第二人有如此殊荣。做父亲可以瞑目,做儿子也对得起。曾国藩悲哀是他自己出山以来处境。
从咸丰二年十二月出山以来,五年过去,其中艰难辛苦、屈辱创伤之多,正如眼前锦江水样,倾不完,吐不尽。锦江水尚可以向人世间倾吐,自己肚子里这腔苦水,向谁去倾吐呢?——“好汉打脱牙和血吞”,他也不愿向别人倾吐。望着不见只航船枯浅锦江,他眼中出现水面平静湘江和波涛起伏长江。这两条曾被他深情吟咏过江河,差点儿吞没他躯体。两次投江,羞辱难洗,多少年后都将成为子孙后世笑柄。满腔热血,颗忠心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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