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皇上江山,捍卫孔孟名教尊严,却落得个皇上猜疑,地方排挤,四面碰壁,八方龃龉,几陷于通国不容境地。这几年除痛苦,得到什呢?论官职,依旧只是个侍郎。江忠源带勇,从署理知县升到巡抚。胡林翼带勇,也从道员升到巡抚。这倒也罢。还有许多像陶恩培,文俊、耆龄类人,心地又坏,才质又庸劣,也个个加官晋爵,手握重权。天下事真是太不公平。但是,想想自己,他又不禁摇头叹气。论功劳,武昌、汉阳、蕲州、田镇,收复又丢失,最后还是别人再夺回。来江西两年多,九江、湖口至今未下,长毛仍控制七府四十余州县,有何功劳可言!难道说长毛不能灭,大清不能兴吗?难道说今生就只配做个书生,不能做李泌、裴度吗?
不远处田塍上,个农民牵头羸弱水牛在走着。
看着这头疲惫不堪牛,曾国藩突然想起衡州出兵那天,用来血祭那头牛。水牛渐渐地消失在薄暮中,看不见。曾国藩低头看着自己,猛然发现,这几年来,自己明显地瘦弱。还不到五十岁,何以衰老得如此之快!脑子里又浮现石鼓嘴下那头牛,它即将断气,痛苦地抽搐着,两只榛色眼球鼓鼓地望着苍天。曾国藩奇怪地觉得,那头牛仿佛就是他!
天色更暗,北风更紧,黄昏来临。四周山河、田地、房屋、道路慢慢模糊起来。出路在哪里?前途在哪里?曾国藩无法预卜,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心情万般苍凉。他现在什都不想,也不要,仅仅巴望着早点回到荷叶塘。他太疲倦,他要在父亲墓旁静静地休息段时期,然后,再将这几年所经历切,作番细细回顾。
(《血祭》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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