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割去个当面叫外号男孩舌头。慈母去世,心悲痛,但哭是极其节制,要把悲痛埋藏在心底。眼泪,是极其宝贵,不应该像自来水样随便流淌。但只要看到春苗身穿孝服、满面污垢模样,个人经历便压倒角色经历,个人情感便替代角色情感。又试几次,导演还是不满。那天莫言也在现场,导演对他嘀嘀咕咕。听到莫言对导演说:赫秃子,你别那认真,你定要帮这个忙,否则跟你断交。莫言把们拉到边,对们说:你们怎啦?泪腺太发达。春苗可以往死里哭,但你老兄哭出三五滴眼泪就可以。这不是你娘死,这是土匪娘死。三集戏,你每集三千,春苗两千,三三见九,三二得六,九六万五,有这笔钱,你们就基本小康。教你招,莫言又说,待会儿拍棺哭灵时,你不要把棺材里那人想象成你娘,你娘在西门屯穿绸穿缎,吃香喝辣,享福呢!你就想,棺材里有万五千元人民币!
——尽管道路积雪,车行危险,但出殡那天,还是有四十多辆轿车开到西门屯。街上雪被汽车尾气污染,化成污浊雪水,接着又冻成灰色冰碴。车子都停在西门家大院对面广场上,臂上套着个红袖标孙家老三在那里指挥调度。因为怕天冷发动困难,汽车都没熄火。司机们呆在车内取暖。四十多辆汽车后部尾气上升,汇集成片白雾。
前来参加葬礼都是有头有脸人物。多半是县里*员,少数是外县来西门金龙好友。屯子里人们,都不避寒冷,抄着手,聚集在西门家大院前街道上,看着眼前热闹景象,并等待着出棺时大热闹。几天来西门家人们差不多把忘。夜晚与狗二哥挤在起,白天就在院子内外走动。你儿子喂过两次,次是扔给个馒头,次扔给包结着冰碴鸡翅。馒头吃。鸡翅没吃。因为这些天里,沉淀在记忆深处与西门闹有关往事不时翻腾上来,令心中戚戚。有时会忘记自己已经四次转世,依然是这西门大院主人,在经历着丧妻之恸,有时又明白过来,知道阴阳异路,世事如烟,切都与这条狗没有关系。
街上人群里,有些上年纪,向年轻人描述着当年西门闹为他母亲出大殡事:那四寸厚柏木棺材啊,要二十四个壮汉才能抬起。道路两旁帐子连绵不断,隔五十步就扎着个席棚,席棚里摆设路祭,整猪整羊,西瓜大馒头……赶紧避开,不愿意陷入回忆泥潭。现在只是条狗,条步入老境、所剩岁月不多狗。看到,那些前来参加葬礼*员,几乎都穿着清色黑色大衣,围着黑色围巾。少数人头上戴着黑色貂皮帽,这必定是些头发稀疏或者秃顶人,那些没戴帽子,都是头浓密黑发。他们头顶上雪花与他们胸前白色纸花相映成趣。
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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