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
条气味
踪迹前进。那气味由燃烧柴油气味、焦煳猪尸气味混合而成，有时也混进辛辣烟草气味和劣质白酒气味。当追赶着这气味走
天之后，脑子里才渐渐地出现那艘罪恶累累机动船形象，好像是浓雾散尽之后出现风景。
那是艘长约十二米船。船体用厚达两厘米钢板焊成，焊缝粗糙，呈现钢蓝色，尖利边缘上挂着碧绿水草。船头钢架上，固定着台二十马力柴油机，柴油机带动个螺旋桨做功。这是个笨拙而简陋钢铁怪物。它载着那几个猎人逆流上行。猎猪小组共十人，其中那六个在县城里有工作复员士兵完成任务后已经乘公共汽车先期回城，船上人，是队长赵勇刚、猎人乔飞鹏、柳勇和吕小坡。随着人口,bao增、土地锐减、植被破坏、工业污染等诸多因素综合绞杀，高密东北乡地盘上连野兔野鸡也难见踪影，职业猎人早已改行，这三人是例外，当年他们掠驴之功靠那两匹狼名扬全县，这次猎猪，更使他们成为众口传颂英雄、媒体追踪焦点。他们载着刁小三尸体，作为这次狩猎活动个样板物，沿河上行，目地是百里之外县城。对这种时速最快可达十公里铁壳机动船来说，到达县城，即便是匀速行驶，凌晨出发，傍晚也可抵达。但他们把这次航行，当成次夸功游行。每到个临河村镇，他们就靠岸停泊，让当地老百姓前来参观那所谓猪王尸体。他们把刁小三尸体抬上岸，放在个空阔之地，供村民们近距离地观看。些有照相机富庶人，还抓紧时机，让自己家人以及芳邻好友与猪王合影留念。县报与县电视台记者，直紧密追踪报道。那种盛状，使记者们笔端都带上轻狂感情。什
“万人空巷”啦，什“观者如堵”啦。猎猪队中吕小坡曾对队长赵勇刚提出过卖票参观设想：参观者收费元，合影者收费二元，摸着獠牙合影者收费三元，骑在猪身上合影者五元，与猎猪小组成员及猪王尸体合影者十元。他提议让乔飞鹏和柳勇颇为心动，但却遭到赵勇刚拒绝。这人身高米八，细腰阔肩，双臂长过常人，左足微跛，面孔瘦削，神情坚毅，看上去像个真正男子汉。每到地，猎猪小组人都会受到当地干部盛情接待。席间，觥筹交错；桌上，珍馐罗列。总是由乔飞鹏讲述猎猪经过，总是由柳勇、吕小坡补充细节，每次讲述都在添油加醋，每次讲述都缩小着事实与小说距离，每次，赵勇刚都是闷着头喝酒，醉酒后，总是冷笑不止，让人莫名其妙。
以上关于酒桌上描写，自然又是来自莫言小说。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上岸跟踪他们，只能在河中追随他们。
属于他们那个最后夜晚寒风凛冽，几近全圆月亮面孔青白，好像因水银中毒而死者面孔，同样青白而阴森光辉照耀着凝滞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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