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天还没黑尽,但手电筒不光为照明,它给你种精神镇压,让你顿时不敢妄动。满心正义人也经不住这样兜头
上明白,梁葫芦在制止他招供。他葫芦血都淌成渠,还没招供,你老几要前功尽弃吗?你让赢多半再输回去?
所以老几改口——
“……知道葫、葫芦有疝气……”
谢队长满心狐疑地瞪着老几,老几也瞪着他,尽量坦荡无畏,而真脸在污垢结成假脸后面怎样微微痉挛,只有他自己知道。
解放军现在摆好射击阵势,枪栓子拉得哗啦哗啦响。没人再敢动。又是声哨子,接下去解放军喊起操令来,喊到第四轮“二”犯人里便有人开始踏起操步。不久绝大部分犯人都跟着解放军操令齐步走。
伪连长向老几伸出手,打算拉他。对于伪连长这样犯人来说,梁葫芦是纯粹粪土,而老几是个高级人。伪连长辈子亏吃在没长脑子上,别人脑子指挥他,叫他跟谁打仗他就跟谁打仗,因此老几这样有着脑袋脑筋、因为脑筋而获罪人,很被他另眼看待。老几动动头,意思让伪连长先拉梁葫芦。
而梁葫芦不让人拉他。谁拉他他骂谁野话。五级风在升级,梁葫芦再躺会真该硬。
解放军上来,叫梁葫芦停止装死。葫芦奄奄息地求解放军去找狱医。狱医被马驼来,先看到渠里血槽、头发以及皮肉,就明白梁葫芦起不来原因。他在梁葫芦身边跪下,铺开块三角巾,让老几帮着他点点把三角巾往梁葫芦后脑勺下面移动。大半个后脑勺粘在雪地上,跟雪地冻成片,三角巾无论如何垫不进去。于是狱医用把小铁锨往梁葫芦后脑勺下作业,铮铮冰雪地被铲起来,连同葫芦头颅块被兜进三角巾。在砖窑外面墙角避风处,狱医等着葫芦头和冰雪冻土分离。不能离砖窑太近,否则融化过快冰雪会把葫芦头皮块化掉。收工时间到,医生终于把梁葫芦头颅剥离出来。老几凑到跟前,看到冰雪和冻土上长着梁葫芦头发和头皮,也看到梁葫芦头皮上长着冻土和去年枯草。说头皮不准确,应该说是颅骨。枯草直接扎根在梁葫芦白生生颅骨上。后来梁葫芦伤奇迹般愈合,但他正面看还是梁葫芦,后面看却已经是枚骷髅。春天到来时,在这片大荒草漠上,是人是兽都认识这样个梁葫芦,长着个白白、不毛后脑勺。
不过冬天事情还没有完。这是个多事冬天,至少对于祖父陆焉识来说。真名字被人忘得差不多老几兴奋地想,除昨天出大事件,今天又出个不大不小事件。梁葫芦少半头皮,这成犯人们毛骨悚然热门话题。吃晚饭后,老几走到大门岗楼下面,大声叫喊报告。老几此刻顾不上伪装结巴,连叫三声报告才把哨兵从岗楼里叫出来。
“干什?!”哨兵问着,道捉贼般电筒光圈已经落在老几身上。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