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狱还苦,全身筋骨都得抻开揉碎塑个新人,还要每天挨着义父痛揍。长大以后,忍受戏迷骚扰,勋贵亵狎。在台上唱戏本来是最开心最省心时候,然而但凡唱岔点半点,座下真有骂着姥姥把茶壶飞上来砸人,这还不算,下台就是义父记大嘴巴子,能把人脑浆拍出来。给富贵人家唱堂会,十回有七回就等于进狼窝,被强留下过夜是常有,院门插上,不愿意就不让走。来自同行诋毁污蔑,从来没有间断过。泼粪登报贴大字之类手段,也正是经受过之后,从同行身上学得来。商细蕊从来不和人提这些,便是程凤台他也不说,说起来自哀自怜显得矫情。三千梨园子弟都是这过来,展目所见,不独以他为苦,不值得抱怨。单单今天这遭,商细蕊是真灰心,这行已经不剩几个好人。
“没意思。”他瞅着床账顶子,呐呐地说:“真没意思。不想和他们在块儿,反正也存够钱,不抢他们座儿,他们就不会找着。”
程凤台听见这话,心里动,嘴上笑道:“你这不是说评书,人席就能干,离开他们你可就唱不成。”
商细蕊想想:“可以像九郎和锦师父样,办个私人班子,人不用多,除去文武场,十几个就够!”
程凤台对这种类型私人小班知道个大概,多是由半退隐名角儿挑班,带都是自己徒弟,唱全是熟人堂会。市面上花钱买票定包房那其实是最通俗玩法,真正上品味戏迷,例如像杜七那样有钱有闲世家公子,往往就乐意请这样小班,隔着亭台池塘,清清静静邀上三五好友品茶听曲。若有雅兴,或者客串搭戏,或者吹笛拨弦。唱完之后,主人家与名戏子谈笑回,说回戏,双方皆是大大地过瘾。那份光风霁月不是般戏迷玩得来,般戏子也够不上格吃这碗人情饭。商细蕊当红以后,和这样小班搭过好几次戏,觉得风格确实与公演以及普通堂会截然不同,别先不说,首先就没有摸手搂腰这种下三滥动作,客人们诚心是为听戏来。
程凤台抚摸着他头发,赞同道:“这种小班是很好,唱人高级,听人也高级,清清静静。”
商细蕊听到这清清静静,忽然愣愣地想到他才只有二十出头,在戏台上预计还有十多年繁花锦簇,就这样退隐?他不禁望而却步,打退堂鼓,摇头道:“太年轻,开小班资历还不够。”又道:“而且他们都不爱看花脸,不爱看武戏,工夫全得废。”他原本打算是唱旦唱到四十岁,私班是四十岁以后事。如果贸然把计划提前,心里怪没底,他还没出够风头呢!程凤台沉默着,并不不急于撺掇什,他也知道商细蕊舍不得,且这说而已。
程凤台絮絮叨叨说着话替他开解,说他走南闯北时见闻,说这世上不平之事,笑道:“姜老头至多就坏你点名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