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凌又忆起那尸体背后紫红血迹,身上几处翻着黄色脂肪和红色血肉伤口、被井底软泥糊得模糊不清头脸……他忙看向宋时,靠他形貌洗去记忆中可怕景象。
他还年长宋时几岁,看着都止不住嫌恶,宋时竟能跟着仵作细细察验那尸体,就凭着尸斑还有些别东西推断出那人死去时间、地点、杀他是什凶器……
若非心只要为百姓主持公道,他个县令公子何必做这些又苦又累、全无好处贱业?而他家人从广西偷偷查探宋时做事之后,回去竟说这叫“把持诉讼”——得是多黑白颠倒才说得出这话来?
他胸中片暗火,既恨自家人行事不正,又怜惜宋时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事。他倒宁愿宋时还跟在他家时样,每天只是读书,随便应付着孩子玩玩,把工夫都花在自己爱做事上。
比如制制杀虫剂、办办大会、编编曲子什。
尸骨都烂,桩血案便死无对证。
尸体、凶器、证词……都要齐全,才叫破案。
宋时前世是看部《大宋提刑官》、两部《法医宋慈》、三部《少包》人,既有激情又有技术,直战斗在县里破案第线,验尸经验十分圆熟。桓凌上任以来多是处理各府送上来文书,亲自追查案件还是头回,更是第回见着尸体,其实也十分不适。只是他生性隐忍,又有个心上人在眼前,不愿意露出恐惧之态,强忍着没吐出来,还逼着自己上前跟着看尸身。
好在宋时预先准备竹炭口罩、羊肠手套、小羊皮套袖等防护用品,都给他穿戴上,也算是给他些安全感,让他能撑过第次冲击,没当场吐出来。
直到尸体入棺,他才能将那情景抛诸脑后,专心听师弟分析案情。
做这些事时,他眼中总会透出异样
“福建天气湿热,尸体腐化得快,按尸斑、角膜混浊情况看来,尸体死亡应在两天内。这两天内汀州府也没降什雨,抛尸地在片荒山脚下,平素经过人少,容易留下证据。而最容易留下线索地方就是他们抛尸井边……”
那尸身有五六处刀口,伤口平滑,有几处刺伤深达尺许,宽度却窄,从刀口看来倒像是剔骨尖刀捅出来。喉间有处斜斜向锁骨划下去刀伤,刀口翻卷,力道先重后轻,定是伤者被袭中咽喉之后作挣扎,又被人连续划伤、捅伤。如果是刚刚杀人就抛尸,井旁地面必会有喷溅血迹、有踩在血迹上脚印或为掩盖血迹而挖土掩埋不正常痕迹。
“可这井旁地面却什都没有,那尸体是死后才被人扔到这里?”
正是。所以需要细察周围是否有脚印、车辙之类痕迹。
“方才检肉尸时检到脊背、两臀,两胳膊、两腿肚,不是也发现有尸斑?尸斑是人死时体内血液坠积到下方形成,若是才死就给人抛到井里,尸斑也该集中在上半身靠井底地方,现下这尸斑看着却像是至少在平地上停天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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