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提学写完这篇文章,也感伤许久。他想像宋时当年,与恩师必定情同父子,如今竟被丈人家退婚,却不知这学生心里有多苦。
这个又孝顺、又体贴、又有才学孩子,作东床哪里不好,桓老侍郎怎就舍得退婚事,丢掉这个孙女婿呢?哪怕非要孙女做王妃不可,也该再补个孙女给他,将这桩婚事续上啊!
桓先生写完这文章,感伤得都不敢叫他看见。后来在武平县学入泮礼上,看着宋时身着青色生员袍,领着本县新入学生员跨马游街,派风流洒脱模样,倒是又生出几分文思,作篇《记武平县学入泮礼》赠他。
他原先只想要座师多帮他看看文章,方老师这就直接写文力捧他!
宋时感觉自己成大佬力捧小明星,篇软文出来,就要把他吹成个励志典范。他又激动又惊喜,还怀着点儿即将走红惶恐敬畏问方提学,将来等他们县学学生写记入泮礼文章集结成册,能不能将这篇文章放在最前头。
双修、以儒解佛诗僧,见提学也不讲什因果报应,而是说起“三家道”,儒道佛皆心,只是名有不同观点,又能在提学面前谈论唐宋八家文章,指物作诗——
作得比宋时这个正经生员还高明得多。
这诗僧果然请到方提学心里,他是都察院出身清流名士,自幼读遍东坡文集,自然也慕坡仙风流。不过他自诩名教中人,向来不爱结交京中那些奔走干权僧人,如今竟在武平得句通禅理、有德行、更知文翰诗僧,岂不将其视作自己佛印?
住着清雅如方外仙居馆舍,吃着各有特色美食佳肴,闲暇时还有诗僧、才子相酬唱……方提学闲来计较这趟武平之行,仿佛不是来巡察县里学政,而是提前几十年过上他理想中致仕乡居生活——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方提学眼就看穿他小心思,轻笑声,宽容地说:“这倒不要紧,只是你们选出文章却须得做得好,衬得上这篇。若叫知道你那文集里都是敷衍之作,只拿这篇作幌子,定不轻饶!”
宋时大喜过望,连连保证:“若作不出配得上老师这文章佳作,弟子们宁可不集结
世上哪儿有做官做到他这样潇洒?
他这阵子真个是文思泉涌,连作几首《过武平》,从自己下榻府宾馆咏到城外西山下前宋宰相李纲读书堂,又作游记、小品文记述自己在县里巡查学政时受招待,文中也提几回自己在院试中点中门生。
以北方学子之身,在福建院试中以第三名经魁身份取中生员,简直可称奇闻。
他还在文中提到,这学生业师正是当年都察院御史桓公。桓公在世时爱他如亲子,数年后这学生单凭着早年老师留下经籍讲义便考中福建文学昌明之地秀才,果然以才学证明老师眼力无差、教导弟子水平过人。
思及其师徒之情,实在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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