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事?无非是去揽工!你又不是匠人,当个小工,天挣两块钱,连自己嘴都糊不住!你何必要之受这罪呢?你在
想起要出门哩?”
少平时难以给父亲说清楚自己心思。
“呆在家里不痛快,想出去跑跑……”父亲低倾下头,手指头抠着脚指头,说:“能想来哩。你从学校回来劳动,心里难过。没办法啊!世事就是这样。爸爸看见你天灰土满面,心里也难过……不过,而今政策宽,劳动虽说熬苦些,但吃饭不要再受熬煎。你刚开始出山,爸爸晓得你不习惯。过上两年,也就习惯。外面世界不是咱们,你出去,还不是要受苦?再说,有个什事,也没有人帮扶你……”“爸爸,这你不要操心。二十几人。自个儿能管得自个儿,你就让出上几天门!你年轻时不是也吆牲灵跑过山西吗。不到外面闯荡回,辈子心里平不下来,你就让走吧!咱们家现在有你和哥,这点土地你们能耕务过来。出去,也不是去瞎逛!也长两只手,兴许还能给家里赚几个活钱,爸爸,你放心……”孙少平几乎要哭。
父亲看出儿子为他行动经过长时间准备,显然很难再说服他放弃这种冒险念头,他只好犹豫地说:“那这事你要和你哥商量哩!唉,老,世事要看你们闹。不过,爸爸生怕你们有个闪失……”少平严肃而感动地对父亲点点头。
玉米地半后晌就种完——种完就回家,不必象生产队,只要不磨到天黑,就收不工。
父子俩回家后,离吃晚饭还有很长段时间。于是他们又收拾下,赶到后村头烧砖窑那里给少安两口子帮忙。孙少安夫妇正忙得不可开交。第三窑砖正烧到紧要关头,少安既要加炭漏灰,还要刁空抢着打下窑土坯,还不到热天,他就光穿件小布褂,脸熏得如同戏里包公,秀莲头上拢着毛巾也象烟囱里拉出来——她正拿着铁锨和泥。
少平和父亲到,四个人上手,活路很快就松宽。父亲接替少安烧火,让他集中打土坯;少平和泥,让嫂子去溜土。这是个多和谐而富有生气劳动集体!瞧,已出两窑青砖,约摸万多块,齐齐整整码在土场边上,象两堵蓝色长墙。双水村人面对孙家这派兴旺景象,谁不眼红?啊呀,不得!孙少安这小子竟然办起“工厂”!
天黑以后,少安让家里人回去吃饭。他自己饭照例由秀莲吃完饭后送到土场上来——他要照看炉火,不能离开。等父亲嫂子先后走以后,少平却磨蹭着没有急忙回家。他边在和哥哥添炭,边吞吞吐吐对哥哥说出他心事。
少安惊讶得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生气地对弟弟说:“你胡想啥哩!家里现在这忙,人手缺得要命,你怎能跑到外面逛去呢?”
这个“逛”字刺伤少平心。他也有点生硬地对哥哥说:“不是去逛!是要出去干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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