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拦头管事!”
“拦头应当看水,和水里石头;抬起头来就看天,有不有云,刮不刮风,好转篷挂脚。谁当心看油船盐船?又不是家里媳妇婆娘等待油盐下锅炒菜!”
老水手见话不接头,于是再迈步走去。在只三舱船前面,遇着个老伴,个在沅水流域驾三十年船船主,正在船头督促水手起货物上岸。见老水手就大声喊叫:“老伙计,来,来,来,到这里来!打灯笼火把也找不到你!同来喝杯,炖得有个稀烂大猪头。你忙?”
老水手走近船边笑笑,“忙什?是个鹞子风筝,满天飞,无事忙。白天帮萝卜溪长顺大爷下半天橘子,回镇上来看看会长,听说船拢,又下河来看看船。就那无事忙。你这船真快,怎老早就回来?”
“回来装橘子!赶装船橘子下去,换鱿鱼海带赶回来过年。今年们这里橘子好,装到汉口抢生意,有钱赚。”
这根竹篙子撇又回来?”
长寿说:“到辰州府就打转身。”
“长顺家三黑子,他老子等他船回来,好装橘子下省办皮货!他到常德不到?”
“不知道,这要问朱家冒冒,他们在辰州同帮船,同湾泊到上南门,路吹哨子去上西关福音堂看耶稣,听牧师说天话。”又引两句谚语:“耶稣爱白白脸,爱耶稣大洋钱。可不是!”
“洪发油号油船?”
“那也跟你过汉口去。”老水手说笑话,可是却当真上船。从船舷阳桥边走过尾艄去,为是尾艄空阔四不当路,并且火舱中砂锅里正焖着那个猪头,热气腾腾,香味四溢,不免引人口馋。
船主跟过后艄来,“老伙计,下面近来都变,都不同,当真下去看看西洋景吧。常德府街道放得宽宽,走路再不会手拐子撞你撞。大街上人走路都挺起胸脯,好象见人就要打架神气。学生也厉害,放学天都拿木棍子在街上站岗,十来丈远个,对人说:走左边,走左边,——大家左边走,不是左倾吗?”末尾句话自然是笑话,船主面说面就自己先笑起来。因为想起前些时别人曾经把这个字眼儿看得顶认真,还听说有上万年青学生因此把头割掉!
“哪里话。”
“老伙计,哪里画?壁上挂;唐伯虎画。这事你不信,人家还亲眼见过!辫子全剪,说要卫生,省时间梳洗,好读书。讲究卫生,连裤子
“没看见。”
“榷运局盐船?”
“也没看见。”
老水手不由咦起来,做成相信不过神气:“咦,长寿,长寿,你这个人眼眶子好大,只下水船面对面也看不明白。你是整天看水鸭子打架,还是眼睛落个毛毛虫,痒苏苏不管事?”
那水手因为手气不大好,赌输好些钱,正想扳本,被老水手打岔,有点上火,于是粗声粗气回答:“咄,伯伯,你真是,年青人眼睛,看女人才在行!要看船,满河都是船,看得多少!”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