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且先押下。”
刘隗枯坐良久,心情尚沉浸在江东这几年波诡云谲局势中,再望向钱凤时,恨意已经稍敛,心内也是无尽萧条,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待到钱凤被拉下去,刘隗神态萧索坐下来,沾血尖刃横在面前桌案上,鼻端尚还萦绕着丝血腥气息。他深嗅几次,颇有些意兴阑珊随手将那尖刃用衣袖抚出,继而便悠
幻,蓦地刀斩在钱凤腿上,血水霎时间渗出衣摆汇流于地。钱凤受此刀,身躯已是颤,然而很快又端正身体,平视前方。
眼见此幕,刘隗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他持刀站在钱凤面前,久久凝视其人,良久后才涩声道:“吴地虽非乡,功业俱亡于彼。此境赵主虽亲昵,梦中常回江东,你给讲讲江东在去后如何,给你个善终。”
钱凤听到这话,神态虽无异变,心弦却松弛几分。他也并不再作姿态,只是从王敦第次作乱之后讲起,明帝如何励精图治,广结内外,举清扫王氏势力。而后又是如何从容调度,平衡南北。除他与沈家私事以外,余者俱都不隐不饰,详细讲起来。
刘隗听得渐渐入迷,摆手让家人退下,谨守门户,不让闲人靠近。待听到王敦败亡时,已经忍不住掩面叹息:“皇太子……陛下实在少年有为,不逊宣景旧风!”
然而很快,钱凤便又讲到明帝英年早逝,庾亮弄权逼反苏峻。这些江东大事,刘隗虽然远在襄国,但也多有听闻,只是所知不如钱凤讲详细。
此时再听起来,神态更显激动,他在厅中来回踱步,提刀之手已是频频颤抖,蓦地挥刀站在案上,继而更弃刀掩面哭号起来:“幸得英主,因何不寿?莫非天厌晋祚……庾亮*贼,既受国用之厚,何以智昏至此……”
钱凤跪在旁,眼见刘隗此态,心内也是不免叹。至于刘隗对庾亮辱骂,他却不以为然。这两者都是时人推崇高贤,不乏盛誉,但也各自都以自己方式对江东造成极大伤害。若说智昏,也不尽然,大概还是乱花迷眼,小看世道险恶,自己又没有足够应对之能。
“明君又或权*,益世又或害世,俱都掩埋于土,亡者或壮烈,生者多苟且。凤本吴中卑流,有幸从于世道蹈舞,劳碌经年,事无成,或得二骂名,于也是无加无减。今日擅闯死地,旧日仓皇俱都已矣。亡于刘公之手,也是恶始善终,可谓无憾。”
钱凤语调沧桑慵懒,似是生而无恋道:“临死之际,斗胆稍作善贺。昔日错已铸成,不敢乞命。幸见刘公未因旧害而自弃,居北仍是尊崇,唯望刘公能昌盛于世,名禄久传。赵主虽有所厚,稍乞刘公能略念旧谊,勿要引奴过江为害。言而有尽,意则悠远,先行步,若是泉下有灵,再偿旧错。”
说罢,他便从地上站起来,靴尖踩住被割裂袍服,垂首用心擦着流落在地上血迹,察觉刘隗望来,便是歉然笑,仿佛深为玷污对方厅室而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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