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钱凤已是深深俯首,怅然叹道:“血肉性命俱陈于此,若因此命能稍缓刘公积怨,亦是远乡绝众之徒卑微幸事。江东积怨,于虏庭,更是此悖逆之世桩常态。”
说完后,钱凤便将双眼闭,不再说话,副静待死期模样。
“貉贼自是该死,但若想速死,却是奢望!老夫此身之恨,今日终于有机会倾于你这恶贼之身,怎会让你简单死掉。”
讲到这里,刘隗已经手持住利刃,搭在钱凤左肩,手腕沉,利刃已经划破袍服,将肩膀割开道血口。他抬起刀来,轻舐血迹,喉中已是发出似哭似笑阴冷声音。
“此身血肉,俱生吴乡,虽穷途奔此,沾染北尘未久,不知刘公能否入口?可有思情?”
变成如此?望之似鬼,已无人形,莫非自感其罪,也觉无面目立足人世?无面目去见祖宗?”
“凤之所伤,皮囊而已。刘公所失却是筋骨,拜伏虏庭,事奴为君。若言自戕,凤仍逊于刘公。俱为万劫之残余,何苦再厉言互伤啊!”
“你这貉贼禽兽之徒,也配与共论!”
刘隗听到这话,已是目眦尽裂,抬起脚来踹中钱凤胸膛,然而终究年老力衰,这踹只是让钱凤身躯微微摇摆,并未跌倒。
过片刻,他才又怒视着钱凤,冷笑道:“老夫何人,毋须你这貉奴臧否,无论奔南逐北,世道俱有所重。至于你钱世仪,你是怎沦落到今日境地?你北逃至此,想来也是江东无处立足,想要奴事于北罢?”
耳畔听到声响,钱凤又睁开眼,眸光淡然无惧,语调亦是平和。
刘隗听到这话后,脸色已是陡然变
“王贼虽受天谴,自取死途!可你那同乡沈充呢?虽身在远国,也知江东世风仍悖,沈氏*徒未受所害,仍然显于江东。他怎不庇你立足之地?你二人俱是奴态侫事王贼,怎他也不再援你,让你这亡户之犬游荡于外?”
人生之大乐,莫过于自身无忧,却见到恨之欲死仇寇堕落于尘埃中,朝不保夕。所以刘隗此刻心情可谓畅快,极尽奚落之能。他本是彭城望宗出身,南北俱有人望,本不至于如此浅薄,但实在心中怨恨太多,若不如此,难消心头累积如顽石般怨恨。
钱凤听到这里,却是沉默下来,思忖该要怎样应对。他是惯于弄险作*之人,心头常存大恶,正因如此,哪怕面对怎样困境,都有种决不放弃狠戾。眼前这状况,对寻常人来说已是绝境,然而他却仍存份求生欲望。
当然,钱凤也知道,如今他之生死只在刘隗念之间,然而彼此之间仇怨,绝非苦苦哀求就能化解。视线扫过眼瘫卧在地,早已受激不住而昏厥冯荣,心绪才偶有动。
“今日之恶境,俱为前日之罪偿。前事如何,刘公因何至厄,不必细论。早年凤受用于大将军,进言献计,唯恐不用,今日再言无辜,乃是悖理乖论。事已至此,凤不过庭下微尘,刘公或杀或剐,俱取于念,亦不敢有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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