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南北,温峤既在并州苦寒之地与胡虏交战过,也在江东动荡不宁之地与宗贼乱兵较量过,阅历越深厚,心内越迷茫。他想不明白,原本大好统局面,怎短短几十年内就沦落到这步田地?害世者何人?谁人应为首恶?出路又在哪里?
诸多问题横亘在心头,个个都没有明确答案。
对于沈哲子,他起先感受到是这少年迥异于寻常吴人广阔视野,仿佛井底之蛙生而便知天地辽阔,那份胸怀,较之许多侨门子弟尤要胜出许多。
其次便是这少年机敏应变,洞察入微,简直不像是个少年人该有禀赋,哪怕俗世浮沉年久高智之士无过于此。
还有其人对于机会把握,简直像是有预知之能,应对之灵敏仿佛发乎本能,再怎复杂局面,都能把住问题核心,找到个攫利最多手段。
“或许们,真是老……”
在返回官署路上,温峤又叹息声说道。返回这路上,他已经不止次这感慨,除此之外,却不知还能说些什。
刘超路只是默然,他私心不喜沈哲子那种做法,所谓同刑同辱,这成什?如此公然声援呼应,近似结党,这将国法礼章置于何地?可是亲眼目睹所见,他心内却难生出什反感,甚至于久平无波心境都因此而荡起涟漪。
他甚至不乏联想,假使如今台内有位台辅重臣能够持于正论,又有担当,敢作为,自己会不会景从其后,矢志不改?
此时再听到温峤再次感慨,他心内动,忍不住语调萧索道:“或许未必是等老不堪用,只是不幸早生几十载……”
而今天,他见识到沈哲子另面,那是这个世道缺失已久特质,责任感!
温峤也算识人,所接触不独有刘琨这样苦心孤诣、死不失节大名士,又有时下江东南北诸多贤达名流,包括他自己本身便是名著江左国之重臣,但是过往所见这多人,从没有个能让他感受到如沈哲子身上那般浓烈责任感。
仿佛这年轻人
温峤听到刘超这说,眸中已是流露出诧异之色,有些不敢置信转望过去。两人视线交触,各自都感受到对方复杂情绪,或是惋惜,旧憾难追,或是伤感,韶年不再,或是感慨,生不逢时,或是缅怀,故国难返……
刘超被人冷落惯,反倒不适应这种情绪时暗合,脸庞有些僵硬挤出丝笑容,继而便拱手告辞离开。
温峤站在原地望刘超背影片刻,自己也蓦地笑,随后便转行向自己官署,只是心情仍未能称之平静。目睹先前沈哲子所言所为,又思忖路,对于沈哲子意图所在,也大约能想明白些。
只是想得越透彻,心内便越感慨。他是没有看走眼,这个小子是个天生名贼禄鬼,奇招迭出,困境难缚。但是察其所为,哪怕明知其意图所在,心内仍然难生出什什反感,反而是加倍欣赏。
“或许此世,真欠缺太久敢作敢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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