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送走殷融,梅陶才对曹曼说道:“真是让长泽兄见笑,今次太保所使,是无计可施,现在就要返回复命,不便久陪。”
“叔真兄自去,也是受世儒所遣,那殷洪远自己招惹事端却无力招架,无咎旁人,想来太保也不会问责。”
曹曼也是从头看到尾,大开眼界之余,也不禁隐有忧虑道:“那个小貉子确是不凡,凶横强辩却又能循于情理,由其幼少可度其尊长,真有些担心世儒今次急求会稽,未必是好事啊。”
公府为官,但是注定路数不同。但这世上总有人恨人有笑人无,将自己不如意归咎旁人。
沈哲子年纪不大,但也算是时局中老江湖,这种没来由怨气怎可能还会忍耐下来。他以南人而活跃在时局中,本身就是困难多多,如果凡事容忍,旁人不会觉得他有雅量,只会觉得他外强中干。
况且,就算殷融没有得罪沈哲子,沈哲子也不希望这样人出任会稽内史。倒不是说殷融有多卑劣,关键是根本没有任事心思,行善不能,为恶都没有能力。沈哲子之所以要谋求个典选之职,就是希望能够用自己力量,来稍稍遏止下时下渐浓虚妄之风。所以他在东曹掾任上,是不可能举荐那些玄虚之士。
眼见沈哲子还算听话离开,梅陶不免松口气,继而又望向已经气得口不能言殷融,想要开口安慰劝勉几句,却不知该说什。
殷融被殷浩搀扶着才能站稳,他双目紧闭,半是羞愤,半是心恐,不敢多看周遭那些观望之人。沈哲子那番指责,可谓字字诛心,时怯于对方势盛不能即刻反击回来,与他而言已是致命打击。
他刻也不愿多留在此,气郁于胸膛之内,眼角已有泪渍渗出,长叹道:“貉子性秽如瘴,唇舌如刀,恶言害!不能手刃竖子,污名难洗,不敢再居人前,惟求离远清静。叔真兄今日盛意强挽,只能辜负相亲之情。”
梅陶眼见殷融惨淡脸色,心中也是感慨,言无人长,势无人盛,功无人彰,早知今日,又何必触再触。回想沈哲子所言殷融不知天命、自量之语,梅陶渐有同感。被人如此言辞攻讦,却又无从反驳,他也明白殷融是彻底没脸面继续再留在台城,强留也是无用,还是早早回去对太保详述。
于是他也不再多说别话,只是安慰殷融几句,又示意酒楼内仆役驱散围观之众,然后才送殷融出门。
离别之前,殷融眼望着梅陶,涩声道:“今日所遭之厄,叔真兄可有所感?太保强召貉子入台,任其弄权滋事,已深受其害,只恐来日公府循旧迹者累有不绝,太保是时晦察,只怕要被这貉子搅得绝远于旧人啊!”
梅陶听到这话,眉头不禁微微皱,心内已有几分不悦。他原本对殷融还不乏同情,但此人实在有些不通情理,自己引咎于身不作自思,反而毁谤太保用人。难道太保力排众议,将他举用到会稽内史位子上就是用人得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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