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坐在席中,看到陆晔老眼昏花、气息浑浊,而旁边侍立之人则两眼紧紧望着这位老人家,似乎随时准备抢救般,他心里其实不乏忐忑,不免有些担心今次拜见弄不巧别成吊唁。
虽然已经是盛夏时节,但陆晔身上还是围着层薄衾,可见确是体虚。他懒笑声,对沈哲子说道:“倒不是礼慢维周,要在卧榻见客,实在是老迈之躯不堪久坐。”
“陆公何必言此,后进微末斗胆请见,能得接见已是惶恐荣幸。”
沈哲子闻言后连忙起身再拜次,虽然老家伙背地里没少下阴招,但终究年龄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沈哲子主要任务就是游走在台城内,逐拜会台中那些大佬们。其实以他这个级别*员任事,倒也不需要这声势大动,即便是礼数周全请见拜望,大佬们也未必有空接待。
不过沈哲子是受皇太后和王导双重指示,所以无论对方态度高低冷热,也都去走上遭,通知他们自己已经来台城。
这圈走下来,沈哲子发现吴人在朝中担任显职也不少,且不说吴郡陆家兄弟,会稽许多人家如今在台中也都有席之地。譬如接替卞敦担任廷尉丁潭,那是越过原本呼声很高褚翜担任九卿高位。由此也能看出豫州人家在痛失庾亮这个旗手之后,整体势弱。
还有会稽孔氏,也有数名族人在台中高居显职,各领风骚。
不过这些吴人高官对沈哲子而言意义并不算大,本来按照地域来划分政治派系就是有些不准确。别不说,单单会稽孔氏,其本身影响力便已经超越南北界限。哪怕如今会稽已经被沈家经营水泼不透,但仍然影响不到其家势位变迁。
沈哲子虽然也依足礼数去拜会这些人,但得到也只是不咸不淡接待。当然,他也从来不会天真到以为比邻而居便是自己人。事实上,这些三吴旧望人家与沈家这样新出门户天生便有些立场和利益上冲突,反而较之南北之间交流还要更困难些。
比如那个早先曾经追随过沈哲子孔混,虽然还和沈哲子保持着颇为和善关系,但也仅止于此。因其家世所定,其人自有固定人生轨迹和升迁渠道,既不需要仰仗沈哲子提携,彼此之间也很少会有重叠。
沈哲子眼下既没有统朝纲需要,也没有那种实力,对于这些人冷眼疏远倒也并不感到失落。毕竟会稽实惠,他家已经占住,而在朝堂之上,彼此之间发展路径本来就没有什冲突和交叉,互相礼待即可。
比较让沈哲子感到意外是陆晔对于他造访显得比较热情,甚至亲自迎到官署门口,彼此坐定时,又让次子陆嘏居于侧席作陪。
陆晔如今已经是七十多岁老人家,这个年纪哪怕在后世能够保持身体健康都算是不容易,因而面相也是日较之日苍老。他半卧在软榻上,榻旁则分立数名仆人,或持汤盆、或持唾壶,同时还有松香柏实、丹砂干参之类养生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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