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文,撤文!”
随着左近些嘈杂呼声,原本悬在楼外幡布被徐徐收起,然后在高层处又有新幡布被展开,随着风吹摇摆不定,还不能看清楚上面字迹。
“上篇悬文,乃是尚书令温公亲书并州刘司空文,观之昂扬激迈,让人心绪难定,倾慕之余,又是悲怆难当。刘司空孤悬北地,苦心孤诣,羁縻杂胡,终究不能竟功,让人扼腕,恨不能生而当时,为刘司空驾前驱使!壮怀已成绝响,倒不知中兴还有何人可为后继?”
过去几天里,许多人都深受刘琨那大功难竟事迹感染,深为惋惜。尤其
汛期到来,江东水网水量再次变得充盈起来,水道上舟船往来日趋频密,均有余、补不足。伴随着这种日趋频密交流,兵灾洗掠之后江东也在快速恢复着元气。而建康作为首治,随着大量工事开展,每天都在发生着让人欣喜变化。
如果说大量物资涌入,物价快速平稳,只是让小民温饱得望,大收便利。那都中近来围绕秦淮河畔沈园摘星楼系列事件,便让士人们多觉风雅横流,引人趋向。
自从摘星楼外悬挂起驸马沈侯新赋之后,便很快成为都中最引人瞩目景观所在。时人多有臧否议论习惯,只是往年可作谈资话题实在太少,大多集中在人或事身上,但又未必人人都能接触其人又或身临其事,即便有所谈论,总是倍感疏远。而且谈论太多,总不免流于唇舌煽动、巧作排诋之徒。
可是摘星楼这举动,却给时人提供近乎源源不断谈资。《世说新语》多录中兴名士之旧事,每成篇,便高悬于楼外。善为赏鉴者,观其文可以论断人之格调优劣。善为文章者,摘录章句咂摸细品。善为笔法者,则可以就那字迹勾折笔锋揣摩描摹。
而就算是文法不通,义理不明寒丁庶人,或许根本就看不明白那高楼悬文到底写什,又或好在何处。
但是这于他们而言,也是桩极为新趣体验。以往名流们要作雅戏集会,或是深宅大院之内,或是远山河谷之间,绝迹人前。这让寻常人即便有追慕之心,也是求索无门。但如今摘星楼悬榜于外,这让许多人都有种身于其境参与感和代入感。
每每有事无事,都在摘星楼左近绕行过。偶或毫无征兆抬头观望眼,嘴里无意义吟咏几声,便觉清逸盈怀,雅趣盎然。
这个风气,渐渐扩散到全城,甚至于让市井之间都少争执鄙语,人人都能口诵二雅言。如此世风变化,就连沈哲子自己,对此都是始料未及。
今日午时,又到摘星楼换榜之日,沈园左近便又再热闹起来。秦淮河上漂浮着几艘游舫,上面各自乘坐着些都内名流,或是自持身份、或是性好清静,不愿入园去与那些年轻人们混在起,在这清风徐来水波上,得妙章佐酒诵之,也是桩逸事。
更多还是各家门生、奴仆和看热闹民众,他们散布在各个角落里,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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