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大嫂三嫂这样名门望族出来贵女,没准还拉不下面子,放不下身段;可绣巧完全没有这方面负担,她是沈母贴心小女儿,自小没学过什高级规矩,在父母身上撒娇耍赖惯,如今换个人,做起来也是般驾轻就熟。
她常趁无人时,挨到香姨娘身边咬耳朵。
“姨娘,相公还跟孩子似呢,昨儿读书到半夜,没烫脚就上炕……”
“姨娘,叫相公夜里定要吃宵夜,可他读着读着就忘,他不听,回头您去训他……”
“……姨娘,相公生辰快到,他爱吃什,咱们道做给他吃,好不好?”
生得并不甚美艳,远不及公爹身边伺候那个菊芳姨娘,但自有份清秀淡然,笑起来时,尤其和夫婿相像,只是眼底多许多操劳,憔悴。望着她把年纪,还常站在公爹屋前打帘子,端水递茶,绣巧平白难过起来。
缝纫技艺好人,大凡眼力不差,绣巧细细观察香姨娘身形许久,然后偷偷做套贴身小衣,轻软棉料,细密阵脚,像给娘家母亲做那样,怀着感恩心,针线,做尤其用心。然后,叫小丫鬟偷偷送过去。
香姨娘收衣裳,什也没说,只是望向绣巧目光愈发温柔些,以及几分叫人心酸感激。绣巧心中高兴,此后便常做些贴身小物件,冬天暖帽,夏日坎肩,还有柔软舒适软拖,精致手笼……香姨娘也暗地叫人传话,叫绣巧别再做。
绣巧很乖地点点头,过阵子,接着做。不久,夫婿就知道。那日夜里,他搂着她坐良久,头沉沉地挨在她颈边,她能感觉到肩上片湿漉。
进门后大半年左右,香姨娘忽然病倒。
大约是有念想,香姨娘精神慢慢好起来,私底下待她愈发亲厚,明面上,却依旧不敢显露太多,婆媳俩便如捉迷藏般,有个小小,温暖秘密。
旁人也许不知,但绣巧总觉得她那聪明伶
不过是偶然风寒,竟久病不愈,那位京城极有名老大夫叹息道,‘操劳忧心太甚,时日久,身子便慢慢拖垮’,好容易待病愈,竟生生瘦圈,衣裳显得空荡荡。
绣巧忽想起那年,沈国舅大邹氏夫人也是这样,大夫说她操劳小半辈子,劳心忧神,内里已掏空,便连寻常小病也经不住。
想香姨娘自小凄苦,无父无母被卖来,在府里无依无靠,大妇脾气不好,她得小心应酬着,更有得宠林姨娘,得处处提心吊胆,不敢有半分显山露水,提着脚尖过十几年,好容易把儿子娶妻成家,有功名,她还得继续熬着。
绣巧阵心酸,有次去探病,趁屋里没人,她轻悄悄地挨过去,凑到香姨娘耳边:“姨娘定要保重身子,长命百岁,将咱们分家出去,还指着姨娘教怎过日子,教孩子呢。”
香姨娘眼眶忽得涌上泪水,无力轻拍她手,低声道:“你是好孩子,四少爷能讨你做媳妇,是他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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