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鸡不知道上哪去,只有老人自己猫着腰给他菜地松土。
可能是年纪大,他刨地动作格外沉重,像架随时要锈住机器。
“嘿,老头儿,歇会儿吧。”奚平随手从兜里摸出颗碎银,伸手弹,丢进六爷小院里,“打听个事,今天有人来吗?”
六爷盯着那落到脚下银珠子,动作顿,迟缓地点下头。
奚平:“
“花,”老人双手拢,朝奚平比划道,“今天带白花多,还道卖不出去呢,让人家包圆啦。泉下人今日有客咯。”
泉下人……
奚平愣,顺着老人手指方向往南望眼——那是城南“安乐乡”方向。
“安乐乡”是片坟,修得挺体面,日常也有人看守打理,但那并不是什正经坟地,墓碑上刻大多是化名——公子王孙身边失踪婢女、失节自尽千金、贵人府上角门里抬出去侍妾、画舫两边茬茬凋谢“名花”……这些见不得光、留不得名人,别阳世三间,都得往这落。
将离谎称去南圣庙还愿,其实偷偷跑到安乐乡上坟去?
落到凡尘仙路。
奚平出城门就捂住鼻子,鼓起胸膛憋口长气,直到他快马奔上朝圣路,才打开鼻孔呼吸。
要到南圣庙去,来回都得走朝圣路,算时辰将离这会儿也该往回返,正好能在半路碰上。将离车夫老张是个罗锅,特别锅,隔着二里地都能看见,这会儿路上人又不密,肯定不会错过。
可是没想到,奚平路跑到南圣庙山下,也没看见将离影。
此时日头已经开始往西沉。非年非节、也不是初十五,南圣庙没多少香客,庙外落马亭车马只有寥寥几架,奚平打听圈,都说没见过张驼子。
奚平跟卖花老人打听到他们还没回来,便催马奔安乐乡去。
他不忌讳死人,况且安乐乡也没什好怕。那虽然是坟地,却早成金平景,每年清明寒衣两节,都有游手好闲公子哥结伴去安乐乡烧纸,美其名曰“凭吊香魂”。这些人不空手,来还得留点墨宝,于是老槐古柏上贴满各种狗屁不通悼词,牛皮癣似,有点阴气也都给恶心散。
奚平到安乐乡时候,不知返潮还是怎样,树林里起雾。他拉住马,马打个响鼻,双前蹄不停地在地上打着退堂鼓。
动物总是对埋着尸体地方格外敏感,奚平也没在意,扬声喊守墓人:“六爷在吗?”
六爷是守墓孤寡老人,住在安乐乡外小茅屋里,每月领二十斤粟、半贯钱,没事就在自己小院里养鸡种小菜。
他不由得泛起嘀咕:号钟那狗才靠不靠谱?
这时,旁边有人接茬说道:“驼子车夫啊?见,没在落马亭里待。”
奚平回头,见茶肆不远处,个老人正在套牛车,准备收摊。
老人边干活边嘟囔道:“就是那个背比还弯汉子嘛,买完东西就往南走,没见回来。”
奚平:“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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