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事情,小事情——怎,荪甫,你已经晓得?”
吴荪甫摇摇头,心里还以为是做梦。他直瞪着眼睛,看定王和甫嘴唇上两撇胡子。
“眼前只是点小事。无非是各处都受战事影响,商业萧条,们上星期装出去货都如数退回来。可是以后怎样办呢?出身大汗拉来款子,放到那八个厂里,货出来,却不能销,还得上堆栈花栈租,那总不是永久办法。”
王和甫说完,就叹口气,也瞪直眼睛对吴荪甫瞧。
原来是这回事,不是八个厂也闹罢工,吴荪甫心里倒宽半。但是这反常心宽刹那过后,就是更猛烈,bao躁和颓丧。现在是牵在他心上向外拉
试钱葆生手段也好。”
吴为成恐怕事情弄穿,就赶快设法下台,面又对马景山递个暗号。
大客厅里暂时沉默。外边园子里是风吹树叶苏苏作响,夹着李玉亭他们哄笑。隔壁大餐间内是阵洗牌声音,女人尖俏嗓子杂乱地谈论着刚过去副牌太便宜庄家。
吴荪甫听着这切声响,都觉得讨厌;可是这切声响却偏偏有力地打在他心上。他心里乱扎扎地作不起主意来。会儿,他觉得屠维岳这人本来就不容易驾驭:倔强,阴沉,胆子忒大;会儿却又觉得吴为成他们话也不能完全相信,他总得用自己眼睛,不能用耳朵。最后他十分苦闷地摇着头,转眼看着吴为成他们两个。这两位脸上微露出忐忑不安样子。
“知道!你们去罢,不许在外边乱说!”
仍是这含糊地应用阿家翁口吻,吴荪甫就站起来走,满心,bao躁中还夹带种自己也不能理解异样颓丧。
他自己关在书房里,把这两天来屠维岳态度,说话,以及吴为成他们批评,都细细重新咀嚼。然而他愈想着这些事,那矛盾性,bao躁和颓丧却在他心头愈加强烈。平日刚毅决断,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并且他那永不会感到疲倦精力也像逃走。他昏沉沉地乱想着,听得窗外风动树叶声音,他就唤回在厂门前被围困时恐怖;看见写字桌上那黄绸罩台灯片黄光,他又无端会想像到女工们放火烧他厂!他简直不是平日他!
然而那些顽皮幻象还是继续进攻着。从厂方而转到益中公司方面!公债上损失七八万,赵伯韬经济封锁,那渴待巨款八个厂,变成“湿布衫”朱吟秋乾和丝厂……切都来!车轮似在他脑子里旋转。直到他完全没有清醒地思索能力,只呻吟在这些无情幻象下。
忽然书房门上锁柄响。吴荪甫像从噩梦中惊醒,直跳起来。在他眼睛前是王和甫胖脸儿微皱着眉头苦笑。吴荪甫揉下眼睛再看,真真实实王和甫已经坐下。吴荪甫忘其所以地突然问道:
“呀,呀,和甫!们那八个厂没有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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