荪甫又是淡淡地回答,翻起眼睛看那笼里鹦鹉剥落花生。
李玉亭跟着吴荪甫眼光也对那鹦鹉看眼,心里倒没有主意,然而他对于日本人方面消息信仰心是非常坚定,他立刻断定吴荪甫是受另方面宣传蒙蔽。他转眼看着杜竹斋,很固执地说:
“确是红军!荪甫得消息怕有些作用。据说是正当张桂军逼近长沙时候,共党也进攻岳州。两处是差不多同时失陷!荪甫,平心而论,张桂军这次打湖南,不免是替共党造机会。可不是,竹斋,他们就在陇海线上分个雌雄也算罢,何必又牵惹到共党遍地湖南省呢?”
杜竹斋点头,却不作声。吴荪甫还是微笑,但眉尖儿有点皱。李玉亭乘势又接下去说,神气很兴奋:
“现在大局就愈弄愈复杂。大江南北都是兵火。江西**党也在那里蠢动。武汉方面兵力单薄,离汉口六十里地面就有共党游击队!沙市,宜昌带,杂牌军和红军变做猫鼠同穴而居——”
打个大喷嚏。
“哦——哦——”
李玉亭勉强笑着,含糊地应两声;他心里却只要哭,他觉得吴荪甫微笑就像把尖刀。他偷眼再看杜竹斋。杜竹斋是心事很重样子,左手指头旋弄他那只鼻烟壶。
三个人品字式坐,随便谈几句,李玉亭觉得吴荪甫也还是往日那个态度,便又心宽起来,渐渐地又站定他自己立场:片真心顾全大局。于是当杜竹斋提起内地土匪如毛时候,李玉亭就望着吴荪甫面孔,郑重地说道:
“原来岳州失陷不是谣传,倒是真!”
“对!前几天孙吉人那轮船局里有条下水轮船在沙市附近被扣去,到现在还查不出下落,也不知道是杂牌军队扣去呢,还是共匪扣去!”
吴荪甫打断李玉亭议论,很不耐烦地站起来,但只伸伸腿,就又坐下去。
“孙吉翁可真走黑运!江北长途汽车被征发,川江轮船却又失踪;听说还是去年新打条船,下水不满六个月,造价三十万两呢!”
杜竹斋接口说,右手摸着下巴;虽然他口里是这说,耳朵也听着李玉亭议论,可是他心里却想着另些事。公债市场变幻使他纳闷。大局紊乱如彼,而今天公债反倒回涨,这是他猜不透个谜。这时,吴荪甫又站起来,绕着客厅里那张桌子踱个圈子,有意无意地时时把眼光往李玉亭脸上溜,李玉亭并没理会到,还想引吴荪甫注意大局危险,应该大家和衷共济。可是他已经没有再发言机会。个当差来请吴荪甫去
“真?那也是意中之事!长沙孤城难守,张桂军自然要分兵取岳州。”
吴荪甫随随便便地回答,又微笑。杜竹斋在那边点头。
李玉亭怔,忍不住失声叫道:
“取岳州不是张桂军呢!是共党彭德怀红军!荪甫,难道你这里没有接到这个消息?”
“谣言!故意架到共党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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