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阀谋国,消无声息,渗透进生活里每日。
当你恍然惊觉那刻,从孩提降生起穿衣裳,吃食物,嫁娶钗环玎珰,行路车马官道,病时医药问诊,都遍布世家商贾影子。
——生老病死、衣食住行,逃不开,脱不离。
人人皆喊反世家,正君道,明臣职,为万世治安世
而此刻,庄学海却坦然道:“士农工商,本无贵贱,何来抑商?无非商贾者,逐利而轻农,于国本有损。
然立国之本仅在农之道吗?若如此,则泱泱九州,数千年便不该有朝政更迭之说!
商贾为何不可为立国之本?盖因其利之广大,影响之深远,非王权所能掌控。
故此有天门之变,永贞国耻。”
炉中火星子被吹得四处乱溅。
……
改朝换代这夜,夜观星象不止他人。
比杜明棠更通天文、知星象,是名满天下大儒——帝师庄学海。
临安坊闹中取静,晚风拂过被大水冲刷过后遍地狼藉半亩菜园。庄学海坐在廊下煮茶,花白须发在泥炉小火映照下莹莹发亮。
“世家当道,商贾控国——当真错吗?”
水里染时疫。
这话没能传出禁苑半个字,知情人都被太后捂嘴。
此刻有这个病恹恹天子在,她才是大雍朝太后,那些文渊阁义愤填膺老臣才没有揭竿而起。
等琅琊府军入城,她彻底掌控中州,就算沈玥这病不是时疫,她也有无数种法子能让天子,bao毙于时疫。届时,替天子伪作遗诏封,无论她是她择令新君、垂帘听政,便都是名正言顺。
府军入城前夕,知道皇帝失势,寝宫里愈发冷清。
“究其根本,是商贾之力巨,还是朝廷之力弱,孰能分辨?”
……
世人皆赞雍朝文人风骨犹存,却无人看到文人志士饱读圣贤诗书,空怀满腔抱负无处施展,空有忠君报国之心却困于世家虎狼,最终不得不以死明志辛酸苦楚。
只因世家之力掌控之下天下,令人无处反抗,无从下手。
想要改变,想要打破身上枷锁,就只能通过轰轰烈烈生与死、血溅梁山。
庄学海拢袖抬手,将滚沸茶汤注入小盏之中,推向对面之人。
“……不尽然。”
若此刻有第三人在此,定会惊诧于他此刻所言之惊世骇俗。
自永贞国耻后,朝野上下,雍朝九州都将世家当道看做祸国之论。
文人雅谈之间,若论道、论孔孟、论老庄尚有争议之语,但若论抑商而重农、收归皇权,则无不是满座唏嘘。
元辅杜明棠依旧不得离宫,他负手站在文渊阁廊下,遥遥对望着闪烁帝星。
夜色晦暗,紫薇帝星低垂长明。
天子囿于时疫,命悬线,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沈玥性情肖父,后又跟在武扬王身边长大,身傲骨刚烈,陡然被黎氏夺权囚禁深宫,必定只有玉碎,没有瓦全,断难撑到今日。
然明日府军入城,帝星命数,恐也仅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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