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甚冷
幸好禁军无事,幸好狄念无事。
将领报完北面军情,又与他报其余京畿禁军在三路剿寇详况。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在听,偶尔会插话问二句,所谈之事也都是军中机密,但却丝毫不顾忌人在内帐她。
他如此不防她,却让她心中愈发没底。
可是她无法细想,也不愿细想,只是掩袖遮眼,蔽住那头传来烛光,轻浅地睡过去。
夜深之时,猛烈杀伐之声陡然而至。
虽是离得这近,可却如隔千山万水般远。
从他二人相见,她便再没唤过他声“陛下”,而他对她更是反常态地以“朕”自称,疏离之感油然而生。
做臣子时本该疏远着他,可她与他却是那般亲密;如今她成他名正言顺妻,却比君臣之间更不如。
妻?
想到这个字,她便觉得万分讽刺。
个城。
平原风起,刮过层层军旗旌旆,刮得青天半倾白云尽散,营帐厚布簌啦啦地狂响。
她在内帐里窄榻上侧躺着,隔道薄帘,那头便是他和他帅案。
二人共处帐,这是他要求,她自然不能违抗,可在这烛光轻曳极其冷寂夜里,这情景又是多令人难耐。
此番随他御驾亲征京畿禁军凡十三万,在他麾下约有五万人马,路从临淮路攻城掠地到建康路舒州,还剩三万九千人。
她惊喘着醒来,却发现四野俱寂,方才切不过是梦场。
可那梦境是如此清晰,梦里面他持抢纵马,血染铁甲……她心口下子痛得发搐,起身把揭开帘子朝外帐看去。
烛光依旧昏黄,帅案上物什略显凌乱,笔上朱墨已干,孤零零地被搁在案前。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紧闭,呼吸平缓,纵是睡着,身子也仍旧是挺得硬直。
她怔怔地望他阵儿,见他切安好,这才拾袖轻擦额角冷汗。
不过只是两个各怀心思又兼国恨家仇人,以这天下苍生为念,拿纸黄诏拴在起罢。
她想着,不由轻轻阖上眼,再次翻个身。
入夜没多久,有人入帐呈报。
她竖耳,隐约听得是北面来捷报,说是狄念统军又夺重镇,而之前在建康路北面赵平空、郭铭二部亦奉诏率军南下。
听到狄念得胜消息,她心底才稍稍好过些。自己当初令金峡关外禁军退守三十里,噩梦不知连做多少夜,生怕狄念之部会因她此举而出个什差错。
折损之数不可谓不大。
这些大平最精锐禁军人马遇着这流窜各州山林城寨间寇军,依然损兵折马若此,足可见他之前顾虑是对。
倘是能让这近十万寇军与大平禁军并肩北上,势必能省不少兵马人力,亦能保住数万将士们性命,而攻占北戬都城时日更能缩减许多。
至于这北三路百姓们,也不必再如遇水蝼蚁般四下里仓皇迁逃,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下场。
她细细琢磨着,不由得翻身,隔着这薄帘去望他被烛光勾勒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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