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三朝老臣,生忠于天家,又怎能看着皇上因为个幸臣而久悬后位不纳、枉遭后史非议?他欲让皇上册后,可这朝中除却她,又有谁为后选能让朝臣们举众称道?
他是太坦荡,坦荡得以为她这点小情小念与他无关,谁知却落得如今这结果。
他也太执拗,执拗得想要倾尽身心力去维护天家名望,却不想如今皇上岂是庸主,他能想到,皇上怎会想不到?
而他今夜以画绝情,倒是好手段。仍是如当年样,对她心存呵护之意,没让她难堪,却让她彻底断这心念。
她眼底有些涩,却丝毫不想流泪。
眼下室喜红,夜深情浓,她却独自对镜,任别男子在脑中盘旋来去。
何须再看那幅画儿?
说是桃花儿,她岂能不知是哪幅桃花儿。
恨春迟、恨春迟、恨春迟……
原以为春事只春知,却哪知其实他早便知。
,她虽是想假作不知,却也少不得要替皇上与孟廷辉遮挡几言。
想着,沈知礼心底轻叹声,口中吩咐道:“孟大人是替去谢皇上今夜封赏。你且让小厮去和那边随驾内侍说声,府宴刚散未久,前面朝臣们车驾还没走,请圣驾避过这阵儿再回宫去。”她走几步,又微微拧眉,补道:“别忘也去和外面候着孟府小厮说声,让他们跟着旁人道驾车出街,回头再去后门那面等着罢。”
婢女应下来,又道:“这几日宾客们送礼都已按大小姐吩咐记好,但凡收帖子大人们今夜都来,只有古相托病未至,入夜之后古府才遣人送礼来。”
新房即至,处处红得触目惊心。
沈知礼微微垂睫,在阶前停下,待人将门推开后才问道:“古府所送何礼?”
都想明白,还有什不好?
案上喜烛红泪滚烫,她伸手轻拨二滴,回头冲婢女道:“去前面问问看,狄校尉何时能回房?倘是还在被人劝酒,就说身子不适,让那帮子禁军将校们今夜暂且放他马,待来日
可这春情确是枉寄,他哪里回过她丝情意。
今夜未至,不是避嫌,亦不是托病,只是他从始至终都没对她动过分情,他这生亦不会爱上她。
春知桃花儿知,画知,她亦知。
可她看透得太晚,又固执得太久,满心满念都以为只要坚持便能得到回报,却不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是解他。
婢女先将里面灯烛都挑明,才答道:“说是古相亲手所绘幅桃花儿,奴婢也没细瞧。大小姐可要奴婢现下将画儿拿来?”
沈知礼轻摇下头,示意不用,然后径直走去妆台前,开始动手拆头上花冠角梳。
狄念还没回房,她就开始自己拆妆,婢女在后张张嘴,可看见镜中她那泛白双颊,便将话吞回去。
象牙角梳凉滑色腻,她在掌中攥得发紧。
入夜前合卺礼是做给旁人瞧,她不比常人家女儿,揭盖头换衣裙便去正厅迎宾客、候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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