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札之言本在德寿宫行内禅之礼时就已由皇上亲自宣谕过,此时不过是登基大典之复例,可哪知座下殿中两制重臣中,竟有人闻之流涕出声,状似悲不可抑。
皇上与平王共在位三十九年,从相争相伐到并肩舆坐,平四海定天下,收兵器治民生,移都合班以御世间万民,如今又携手退位让政,终将这世功业亲手交传给二人唯子嗣,如何能令追随二人数十年老臣们坦然以受。
两侧臣众中阵悉动,有人出列上前。
孟廷辉额汗不停滚落,定睛望去,就见是半月前乃回朝治事古钦,同尚书右仆射徐亭、枢密使方恺、参知政事汪义问、同知枢密院事江平几位东西二党重臣。
几人不对座上新帝,却是面向手捧裱金御札内侍舍人,躬身行礼道:“臣等不才,辅政累年,罪戾山积,乃蒙容贷,不赐诛责。今皇上、平王超然独断,臣等心实钦仰。但自此不获日望清光,犬马之情,不胜依恋。”
命地扭动手腕,且行且滞,欲挣脱他钳控,心中不知他这是哪里不对劲,竟在这庄肃隆重登基大典上做出此等大逆无纲之举。
他却将她攥得更紧,口中低声道:“为何会病?”
她不答,忽而动怒浅喝道:“殿下!”头阵晕眩,喉间大喘,心底又气又恨,气自己拗不过他霸道,恨他为何如此心悉智慎事事洞明。
四扇殿门轰然大开,有内侍舍人手捧德寿宫皇上所出内禅圣旨,上殿请太子升御座东侧坐。
他松手,深深看进她眼底,然后转身走上龙座,面东而坐,长臂展衮服阔袖,金红色蔽膝顺势而落。
此番说辞虽表朝中
外面又起声鞭音,孟廷辉回头,见知阁门官已列班上阶,便深吸口气,两手攥攥裙侧,将掌心汗粒拭去,这才垂首缓步上前,在龙座之下向北而立。
待知阁门官、次管军官先后二十人入殿称贺礼毕,朝中文武百僚乃依序而入,横行西向立。
她站在他座下,脸上强作镇定之色,直直地望着那些高冠重服朝臣们个个入殿、分列两侧。殿门之外,阶下青服散官们乌压压地站片,眼望去似无止尽,顿时令她头更晕眼更花,非得在袖中掐着自己掌心才能稳得住身子。
朝中凡六品以上女官们皆得以衣常服入殿,立于两制重臣们之后,虽不敢在这殿上相互耳语,可那些或遮或掩投向孟廷辉目光却足以说明,这些女官们心中对孟廷辉能为大典之前导官事亦是颇为不满,且先前太子当众与她执手入殿景,更是令这些年华初放女子们心生不豫之情。
从德寿宫奉旨而来内侍舍人在前展裱金御札:“皇上诏谕诸臣将校:‘皇太子仁圣,天下人所共知,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平王仍称平王,与朕退处西都遂阳旧宫,应军国事并听嗣君处分。朕在位三十九年,今乏且病,久欲闲退,此事断自朕心,非由皇太子开陈,卿等当悉力以辅嗣君,共振天下之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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