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那婢女登时慌神,手忙脚乱地去摸火折子吹灯。
孟廷辉微微蹙眉,淡声道:“无碍,是夜里受凉,此时腹里翻搅得难受……”
婢女伸手来探她额头,竟是滚烫,不由惊道:“大人这样还要如何入宫?还是遣人去宫里说声,大人……”
那夜自东宫离去之前,她虽信口拒穿那典祭礼衣,可宫中仍是在离大典尚有半月余时候将衣饰送到孟府、呈至她眼下。
是为太子之意,无人敢不遵从。
那绯章紫衣并红纱襦裙较之那夜竟是愈显华盛,件件干净平整得像是新做般,且连襟袖处都加金纹,与之同被送来还有旒冠犀簪、金银花钿,便是平日里女官上朝不允用发托子之物亦是赫然在列,且俱都是用宫中金珠繁饰而成,个个都是耀灿夺目。
孟廷辉收下,贡旨谢恩,且是毫无推拒之态,更令来孟府送衣物内侍官吏们咋舌不已,转日便将此事说与朝中好事之人知晓,当下又是番沸扬舆议。
皇上内禅、太子登基之日愈发临近,满京民情激跃,翘首以盼新帝新政、大典减赋,京官之间亦多有飞帖互拜、欲于新朝伊始之际拉拢关系之意。
子殿下可还好?”
她在马车里坐着发怔,半晌才答:“好。”
太子殿下……怎可能会不好。他掌攥天下,权衡众臣,这世间哪有事情是他算计不利用不成,又哪有人能敌得过他那深怀莫测帝王心术。
她闭眼,忽然觉得身沉累。
倘是这天下有谁能够比她爱他更多,倘是这天下有谁能够比她更愿负此佞幸宠臣之名,她情愿避位以让。
唯独孟府之内声冷色寂,副傲不理事之姿,无人知晓孟廷辉将来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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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当日,尚不到寅时,孟府下人们便起来点灯,为孟廷辉入宫参行大典打点前事。
天还未亮,夜逢正黑,苍穹如鸦色大盖倾扣而下,好似遮去天地间切稀光重彩。
婢女捧梳洗之物去叩门,久不闻孟廷辉应喏之声,便轻手轻脚地进去,方欲唤她起身,却见她头大汗卧在床侧,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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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后乃有诏下,正式谕宰执及文武百僚内禅、登基二典诸例,各班直定序既成,又有谕昭朝中上下,以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孟廷辉为太子登基大典之前导官。
举朝哗然自不必提,便连京畿诸路重府大县百姓们见到朝廷邸报后亦都是惊奇不已。
若依礼制,想孟廷辉无论如何也该上折谢拒此等恩典,谁曾想她三日后只上折谢恩,竟是毫不言惭地受这满朝举望之衔。
清议骤涌,两制重臣们愈发对她心生不满,多次当廷不齿与之为列、以表忿意;然未及半月,又闻御史台侍御史曹京被擢门下省左司谏、补孟廷辉右迁之缺,禁中有言道曹京此升乃为孟廷辉向太子所荐,且先后不见曹京举奏参劾孟廷辉目无纲礼之行,因是人人皆信曹京乃与孟廷辉党,而朝中新进入仕者更欲攀附孟廷辉以求荣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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