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出她是累,可心底却更韧然,直伸手过去,在她身前摊开掌心。
她头稍稍抬起些,看清里面那些已被揉得支离破碎纸沫,神色滞滞,却又眨眼,道:“殿下看?”
却听不到他答话。
她便直起身子,歪过脑袋去瞧他,昏昏暗暗车厢内他坐得挺直,车帘透过淡光轻轻拂过他脸侧,那双异色双瞳看上去甚是慑人,俊额薄唇,张脸凝肃得让她心口蓦然紧。
“别在跟前玩花样。”他终是开口,大掌复又握紧,声音轻寒,“好份‘驳开边策’,你不过个小小正六品修撰,也敢如此妄议中书朝政?”
他将身边只小手炉递过去,她瞧见,便安静地接过去,抱在怀里,暖好半天,身子才不再发抖。
她突然笑笑,“殿下既是来兴师问罪,何必还要让臣先暖和阵儿,横竖教训顿便是,也免得耽误殿下时长。”
他淡声道:“既是知道来问罪,方才又为何要装模作样地问来问去?”
她埋首不语,抱着暖炉模样好像要舒服得睡过去似,脑后发髻摇摇欲坠,几撮长发柔柔地弯在颈窝里。
他就这样坐着,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天不见他开口,便又凑上前半步,冷得颤声道:“天寒地冻,殿下不在宫中治事,来这里找臣做什?”
“上来。”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胆寒。
她跺跺官靴上雪渣,将手中书匣搁在车前木板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马车里面暖烘烘,显是置暖炉,她方才被冻得够呛,此时下子暖意及身,两只手都不自觉地发抖,好半晌才略略缓过来些。
她嘴唇微微扬起,“只怕臣这纸东西倒是说出翰林院老臣们想说又不愿说话,否则方大学士也不会不收而呈上去让殿下看。”
他看向她目光如苍鹰瞰兔,寒戾不已,“北境诸州县与北戬互通市易,此事乃皇上钦定;沈知书出知青州,整肃北境沿线营砦之军防戍务,此事更是皇上亲允
知她在翰林院颇为努力,每日定不会早早离院,于是自酉时三刻起便在这里等她,谁知直等到过戌时,才听黄衣舍人说她已出来。
车板前那个书匣那硕大,里面不知都装些什东西,照此看来,她定是回公舍还要继续点灯撰文。
莫说朝中女官,便是翰林院并诸馆阁寻常士大夫,又有谁会像她这卖命?
可她这卖命,又到底是做给谁看。
她声音从臂弯里泄出来,低低弱弱:“这暖炉都烧得不大热,想来殿下在此处已等许久。可等这久,却又不发辞,殿下究竟想要如何?”
“坐。”
他又开口。
她直躬着腰,此时听见他发话,才摸索着坐下来,轻声又问:“殿下找臣何事?”
昏暗之中,他望着她。
虽看不清她脸色,却仍能看见她那双明亮眼睛,红唇在微微发颤,缩在袖子里手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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