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桑叶,被春蚕不分昼夜地咬噬,吐丝成茧,至死方休……这情景多像体内“梦蚕”呵。
忽然又想起身边那奄奄息火仇仙子来,为何明知郎心如铁,却偏偏如飞蛾扑火,甘之如饴?情之物,其痛苦磨折,竟远胜切蛊毒!
正自胡思乱想,纤纤已转过身,秋波瞬也不瞬朝他望来,脸上珠泪悬挂,悲喜交织,柔声道:“拓拔大哥!”
拓拔野又惊又奇,难道她竟已发现自己?阵大风吹入窗子,垂幔鼓舞,大橱外突然响起断续如呜咽曲调。凝神扫探,发觉在橱门上方挂着个橘红色半透明海螺,随风轻摇。
心下登即恍然。这海螺是当年自己在古浪屿海底摸得,送与纤纤。螺内有七窍,可用细线穿连,从前纤纤总将它挂在颈上,刻也舍不得脱下。她孤身前往昆仑时,随身携带
让人窒息。赫然正是纤纤!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竟闯入她香闺。
三年未见,她似乎长高不少,身材越发玲珑曼妙。俏丽脸容也已没往日稚气,青丝罗髻,长裙曳地,在月色中显得格外端庄高贵,仿佛这玉山雪峰,令人不敢逼视。
拓拔野心中嘭嘭大跳,悲喜交加,那刁蛮任性小丫头终于长大,想起从前东海之上,她笑语嫣然,纠缠着自己娇憨情状,更是恍如隔世。方分神,心底梦蚕交相噬咬,登时又是阵刀绞似剧痛,冷汗瞬时冒出来。
四个宫女躬身行礼,提灯徐徐退出,铜门重又关上。
纤纤走到红漆木桌前,轻轻地拈起片桑叶,又徐徐放下,似是端望着水晶琉璃碗中蚕虫,怔怔地动也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
拓拔野重又凝神聚气,周身如冰雪僵凝,就连眉睫上也罩层淡淡白霜。双眼却忍不住凝望着纤纤,暗想:“这三年之间,姬远玄也不知费多少心思讨她欢喜,才使得她回心转意,答应嫁给他?”心中莫名地酸。
忽听纤纤幽幽叹口气,低声道:“春蚕思不绝,作茧以自缚,为何你千辛万苦破茧而出,却又注定要化作扑火飞蛾?难道你和样,这生世,总都忘不他吗?”睫毛颤,泪水突然滴落在桑叶上。
拓拔野呼吸陡窒,她说“他”是指自己?莫非自己“死”三年,她始终还是无法淡忘?凝望着她春葱玉指所捏着、心形青翠桑叶,心中又是阵突突大跳,无缘无由地想起姑射仙子所写那首词来。
“月冷千山,寒江自碧,只影向谁去?万丈冰崖,雪莲花落,片片如星雨。听谁?露咽箫管,十指苔生,寥落吹新曲。人影肥瘦,玉蟾圆缺,昆仑千秋雪。斜斟北斗,细饮银河,共醉日月。奈何,夜春风,心如桑叶,又是花开时节。”
这首词原是姑射仙子吐露情愫之语,此刻想来,竟像是在描述纤纤这些年来心境。想到她为自己所误,赌气和姬远玄定亲,独守昆仑,却又对生死杳渺他牵挂不忘……心中更是五味交杂,愧疚难已。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