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性洒脱乐观,因此这悲凉之曲由他奏来,清越婉转,哀而不伤。昨日神农唱此歌时固然已超脱生死,拈花笑对日月星辰,但心中却依旧怀有错悔当年遗憾。拓拔野虽然不知他那刻所思所想,然而由这箫声、歌词中也隐隐体会出番人生苦短,岁月情殇悲凉。虽然竹笛简陋,技法质朴,但天性颖悟,笛声较之神农歌声与之前箫乐,别有番说不清道不明韵味。
尤其在这天湖竹亭,松间明月中听来,如清泉漱石,哓风朝露,有出尘乘风,飘飘欲仙之感。
突然身后有箫声扬起,错落合韵。
拓拔野欣喜若狂,回头叫道:“前辈!”
然而月下竹间,所立之人并非神农,却是个白衣女子。
紧相随。
萧声渐转高亢,如午夜潮生,浪急风高。陡然急转而下,萧瑟如秋风,淡泊如冬雨。曲声越来越淡,略有回旋,余音袅袅,终于复归寂寥。
拓拔野越过竹篱,转过亭阁,大叫道:“前辈,是你?”
眼前湖水澄清,月轮荡漾,湖边小亭,有缕焚香,袅袅而上。拓拔野四下打量,竹影婆娑,松枝横空,夏虫如织,却哪有半个人影?
拓拔野心中没来由泛起惆怅悲凉之意,心想难道前辈竟不肯见他面,亦或是前辈终究还是死?那这萧声呢?焚香犹在,自当不是幻觉。难道竟是前辈鬼魂在此地为他鸣箫?
※※※
拓拔野见之下,只觉脑中轰然声,天旋地转,口干舌燥,说不出句话来。那白衣女子低首垂眉,素手如雪,管玛瑙洞箫斜倚于唇。月色淡雅,竹影班驳,宛如梦幻。
白衣女子放下洞箫,抬起头来。拓拔野“啊”声,手中竹笛当啷掉地。月光斜斜照在她脸上,分不清究竟是月色照亮她,还是她照亮明月。那
白龙鹿瞧他满脸空荡失落,低声嘶鸣,在他身上磨蹭。拓拔野拍拍它头,慢慢走入湖边竹亭,在那石桌边坐下来。桌上个巴掌大小白色玛瑙香炉,玲珑剔透,炉中紫色粉末,紫烟缭绕不绝。这香味闻起来说不出奇怪,淡远幽香若即若离,超然出尘,倒象是方才箫声。
亭中除此香炉,别无他物。亭外正北,堵七丈余高石壁桀然而立,将天湖南角隔为两半。月光照在石壁上,拓拔野瞧得分明,那壁上竟有数十斗大字。但这字不是刀笔所刻,竟是隐隐凸起,当真匪夷所思。
拓拔野勉力读十余字,“啊”声,大为惊异。那壁上文字乃是:“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这壁上文字赫然便是神农昨日所唱之歌。
拓拔野回想那箫声,合着曲调低声唱来,到迂回低婉处,不知为何竟有热泪夺眶而出。他擦擦眼泪,从腰间解下绿竹笛,放至唇边,悠悠扬扬吹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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