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搬着椅子坐在床边,看无影灯下仰坐着彭小满,骨架又小,白又剔透。嗡嗡作响纹身器锐利地勾摹上去,在白底斑疤上翻转,难免有点儿残忍意思。不疼是假,在忍,因为彭小满头上有汗,腮角在颤,眼泪也在生理性地不断往下流。
心疼得头脑发蒙,几乎要忍不住拦着喊停。
老板低头为首字母着色,扯扯罩在口鼻上医用口罩:“你俩是对儿吧?”
李鸢没回答,还是彭小满忍着疼,给老板竖个拇指。
“不歧视这个。”老板换枚单排针口,“怕他疼不行,你想抱就抱相亲就亲,这儿投个炸弹也能稳稳给你纹漂亮。”
李鸢在里上那次触摸,其实温柔体己有点儿不可思议,又很温暖,所以让自己欣然接受。在起后段日子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更是忍不住要去重复体味。但哪儿够呢,要分开呢,那那个碰触抚摸岂不是又成不想提起伤?伤上加伤,要命。
所以干脆就遮吧。怎遮呢,哎,用纹身吧,挺酷啊。
超出父母承受范围之外过多事儿,彭小满还是不敢,只能默默生根在心里,想着再长大点儿,再长大点儿,等独立,等不成材,也成人。彭小满深深觉得自己成长速度缓慢于旁人,本性悠哉,毫无大步向前冲劲。
结果果然没等到笑嘻嘻地开口和爹妈提,葛秀银折。
又是因为这个地儿。
亲亲还是抱抱,都有点儿产房喜当爹意思,特怪。
李鸢没做什动作,就是伸手,帮他把眼泪揩。
李鸢隔天九点四十高铁,个人率先回青弋。
彭小满还要再逗留段时间。方面,李小杏头七没过,还有堆鸡零狗碎亟待处理,心里伤口还没结痂,他飘忽不定心思没能完全束拢;二方面,彭俊松低烧转肺炎,后续要挂七天水,彭小满得照看周全才能放心;三方面,小满奶奶打算带他再
又是这玩意儿作祟。
又是这个他妈可能根本辈子就没吊事儿,但兴致来,搞起你来也是分分钟拿下鬼毛病。
不知道要怎纾解这种无所适从惊悸,只好立刻、马上、现在,为它盖上喧嚣祝词,为他遮上积极含义,为他浇上瓢热滚滚鸡汤,就着“今儿难过得想死干什出格事儿都能被原谅”由头。有点儿欺人自欺掩鼻偷香意思,但画饼充饥胜过没有,何况戏是演给自己看,不碍着谁。
尊奉本人意思,老板替彭小满设计串英文拓印上他左胸口,goonforever。墨笔写就字体风格,且开首两枚字母大写,用红色染料;葛秀银首字母缩写拓印在右手手腕跳动脉搏处,她走那天日子,横在下方。
按老板得话说,肉越能地方纹上去越疼,也越能纾解,越感受越爽。李鸢从他这话里理解出人在心伤时候,多少都有点儿抖M意思。套用在彭小满这个外星人身上,居然也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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