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满没犹豫:“胸口。”
说脑子抽是假,纹身遮疤,彭小满早就想。
早在他手术结束那整年,洗澡时略低头,便能直直盯住胸口那个伤痕后。嫌丑倒不很主要,毕竟疤在胸上不在脸上,更多,是这个时时刻刻提醒。提醒什?提醒你有病,你这块儿不好,你可注意注意再注意着点儿,开过胸呢可。无形压抑,就这不声不响地路罩在头上,掸都掸不开。
每看回都是煎熬:真够丑,真可怕。
彭小满盯着脚尖。
“其实吧,没必要去抬高自己痛苦,觉得刻骨铭心东西就是值得珍藏,是有意义,没意义,真,不会激励你,痛苦就是痛苦本身,字面意义。而忘掉是人自愈本能,其实不必觉得走出来是件愧疚事儿,走出来不代表忘记。”
走出来,是筛掉悲伤铭记爱。
最后这句没说,是嫌戏太过,容易把喜欢酷炫,认定现实冷酷小年轻膈应着。年纪再长些人,其实才更能接受含着“爱”字眼温存东西,更容易与之共情。
老板拍大腿,“哎,不是自己赶自己生意啊,就是想跟你们聊清楚想法,你们如果坚持要纹肖像在身上,当然也跟钱没仇,可以帮你设计得非常好看。”
板歪个头,挺体己口吻问彭小满:“那你打算纹哪儿,这想好?”
彭小满看他眼,眼圈还微微肿着,略有点儿为难意思:“可能就脑子抽。”
然后旁边这人也没拦。
“就是,心里下子难过得受不,空落落,不知道该怎办该干什,有点儿拿这件事件填补意思?结果现在坐进来,觉得自己还挺傻`逼挺有病,心想自己他妈这是在干嘛呢是吧?”
彭小满侧开头笑下,点头。
李鸢碰碰彭小满膝盖。
彭小满:“那字母缩写呢?”
“阅读文字是有后天性,是间接性抽象化,当然会因为你想法变化读出不同含义。”
“想纹字母。”
“好,哪儿?”
“都容易这样。”老板点个头表示很理解,顿两秒:“个人建议是不要把亲人图像纹在身上,尤其是……这种情况。”
李鸢不太能懂:“为什?”
“因为图像是有先天性,们接收到信息百分之八十,来自视觉,读图是本能,是很具象东西。”老板谈及起些颇专业东西,“换句话说,让你时时刻刻都能看见突然走掉亲人,不叫纪念叫残忍,人心里承受是有限,崩掉,有可能就是因为你无意瞥眼而已。”
俩人都没吭声,老板以为把他俩没听明白。
“再说白点儿,就是很大程度会后悔,会承受不起,但又因为不想愧对亲人而强忍着不洗掉他,最后搞成自己煎熬自己。”老板撸开袖子,露出半截图腾缴绕小臂,“纹身后悔人,半是因为纹得东西太没含义,看腻,半儿是因为太有含义,含义深,深得影响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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