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沉静片刻,低声道:“大哥是个智勇双全将领,他本可以像父亲样,成为代名将,但他有个缺点,不,也许不该称为缺点,但却是为将者大忌,他太讲究仁德。”
燕思空静静地看着他。
“他是个真正正人君子,军纪严谨,奖罚分明,体恤下士,他熟读孔孟,非常重诚信。”封野叹道,“认为‘君子不重则不威’,‘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丈夫当‘言必信、行必果’,他把这些施于兵法,有着自成派用兵之道,他是除父亲外最敬重人。”
燕思空沉默着,他已经猜到封猎因何殒命。
“他带将士,对他忠心耿耿,舍身忘死,大都是重情重义好男儿,可父亲也多次提醒他,以德服人可服人,以利服人亦可服人,要因人制宜,蜂虿(读chai)有毒,况乎人也?”封野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他握紧酒盅,狠狠灌口,龇起森白獠牙,沉声道,“他下属在重利之下背叛他,瓦剌诈降,多名将士提醒他可能有诈,但他相信那个叛徒,也相信瓦剌诈降将领,结果……中埋伏。”
那日,燕思空还是兑现和封野在两湖军营中承诺,温上壶好久,相对而坐,将自己那漂泊十年向封野坦白。
他几乎袒露所有,包括这些年他做过什、去过哪里、经历过哪些,又打算如何向葛钟、韩兆兴和谢忠仁复仇。但有两点他终究还是隐瞒,是他和佘准设计,策动梁王谋反,二是元南聿。
当年他不愿意让封野知道元南聿存在,是出于想要独占封野私心,现在过去那多年,要解释起来定然是大费口舌,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
更重要是,人有种步入绝境就想豁出去心理,如果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封野,他定会忍不住把万阳公主事也说出来,今天无论是他,还是封野,都承担太多,封野需要大量心力去重新认识、接纳他,俩人之间好不容易刚刚有所缓和,他说不出口,他知道他应该说出来,可他说不出口。
封野看着燕思空眼神,又是讶异又是心疼,他想象中燕思空并非是这般模样,毕竟重逢后燕思空,确实不是这般模样,可现在他才看到真正燕思空,通过那双深邃眼眸,看到他深不见底野心和刻骨仇恨。
燕思空握住封野手。
封野也反手紧紧与他交握,他咬紧牙关,眸中迸射出烈烈燃烧凶狠:“瓦剌以大哥要挟父亲
而他清楚地知道,这样燕思空,已如毒药般渗入他骨髓,致命却难以自拔。
燕思空几杯酒下肚,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封野用长着后茧指腹轻抹他泪水,却不知能说什,他遭受苦楚,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抚慰。
燕思空仰首干杯中酒,皱着脸,忍过那阵辛辣,道:“说完,到你。”
“你想知道大哥是怎死。”
燕思空摸摸封野脸,轻轻“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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