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月轻叹声,说:“只是个小女人,想得到个很爱人,与他举案齐眉,粗茶淡饭,白头偕老。在那个人心里,天下也不会有笑重要。”
“那秦歌呢?”
想想,银止川还是迟疑问。
“告诉他可以来每晚听弹琴。”
照月说:
在史书上,女子似乎也是失声,不配发出自己声音。
面对丈夫辜负,她通常只能谅解,不能有怨言——这样她就是识大体,值得被歌颂,凄美但可被肯定。
但若她想活下去——这只是人人都可能会有个念头,也并非有什大错,却就好像犯下什滔天罪行,要被钉在耻辱野史或谣传中辱骂万年。
她定要被牺牲,定要被歌颂——
殊不知当个人被冠上最崇高佳名时,通常就是下步要被牺牲前兆。
他说他喜欢听唱歌,但是为天下和君王,他会用寒箭射穿唱歌咽喉。也许他会用生来缅怀死,终身不娶,永不续弦。但是于而言呢?生依然就这样结束。什也没有得到,死在自己心爱之人手上生。”
银止川愣愣看着她。
“你们男人总喜欢用心爱女人牺牲来凸显自己忠诚与舍得,所谓杀妻明志,自断软肋。于是后世赞赏你们男人大义灭亲,但是于女人而言呢?她只得到个负心汉。‘英雄失去心爱之人,太悲凉’,不是吗?”
照月嘲讽地笑:“可是有没有人想过他妻子?他失去生命、死在自己丈夫手中妻子。你们从来没有站在女子角度想象过她感受,她有没有难过或心碎。”
银止川怔在原地,说不出话,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细眉细眼歌姬心中,藏着这样锋锐如刀字句。
“这不是想要人生。”
照月轻声说:“只想留在这里弹琵琶。只要还有个人听,就可以弹下去。学十九年啊……从只有根桌子腿那高时候就在学,冬天里练得满手血泡都结上冰……不会有任何个男人会像它那样长久地陪伴。”
银止川未吭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知道照月说得是对。
“配不上你哥哥。”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哽哽,照月低声说:“貌美女子也好,平庸女子也好,都是个符号。代表着嘉奖和成功。戏本里常写‘大将军抱得美人归’,但是从来也没有考虑过美人愿不愿意被大将军抱去归家。她也许并不想嫁给大将军,只想有个生世爱着她人,粗茶淡饭到白首。却被人拘束着,强行放在那里,作为男儿们建功立业奖赏。”
桌案上茶水已经凉,银止川看着那茶杯底部茶叶,微微蜷曲着,暗黄地躺在杯底。
照月说话都是他从前想也未想过,而今听来,简直振聋发聩。
英雄得到美人,这仿佛是毋庸置疑,银止川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从另个面‘美人’视角去看待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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