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来,轻轻执着徐璎珞发丝,目光涟涟,宠溺地道:“母亲亦是凡人,若是凡人,怎不会有私心。”
说此话时,沈敬亭想,正是他那苦命生娘。姨娘爱他极甚,不也是存有私心,盼着母凭子贵,不肯他再回去老家,当年,他又何曾没有怨过姨娘狠心。
直到自己为人父母,身处当下,才明白到,这世间有诸多不易。
徐璎珞蓦地抱住他腰,哽咽说:“……想娘。”
沈敬亭轻抚着她脑袋,
是。若徐璎珞问他,她和圜圜相比,何者为重,这就等同于她问徐璎珞,父母两者,何者为重,可谓诛心。这世间上,哪怕是亲生父母对儿女都有所偏爱,家宅之中,不受宠子女便如草芥般。他沈敬亭亦非圣人,只是,纵然徐璎珞不曾叫他声阿爹,他亦确实将徐璎珞视作骨肉,便是亲厚不足,恩义也算两全。
沈敬亭徐徐道:“因着当年父母和离之事,你对你父亲早有心结。珺儿,你聪明伶俐,当年之事,想必你也知晓其中苦衷,却无法理解,亦可以明白。”他正色说,“然而,你必须知道,你父亲绝对不会像你娘亲那样,离你而去。”
徐璎珞微怔,转向他,说:“是爹告诉你?”
却看沈敬亭淡笑,摇摇首:“你素知你父亲秉性,他虽说寡言少语,却是难得重情之人。”
徐璎珞在齐王府这多年,便是齐王同齐王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府中仍有几房侍妾,李鸿庶兄庶弟也有十来余。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可便是当年,父亲屋中也只有夫人个,便是通房丫鬟也是没有,若说徐长风重义重情,确非虚言。
沈敬亭接着道:“当年,若不是洛氏削发求离,依长风脾性,怎可能同意此事。小时候,你就曾经问过,会不会像你娘亲样,再也不会回来。”
他看着徐璎珞:“那时候,就该明白,你并不是怨恨你父亲。你只是怕,怕你父亲再也不要你。”
少女平静地望着前头,良晌,那红唇轻语:“您说不错,确实是怕,可也怨。”她胸口微微起伏,“怨爹,可是,更怨娘……!”
她两手紧攥粉裙,两肩微颤:“……当年,祖母逼迫娘降作侍妾,爹不肯,娘便在面前,拿起剪子,说到底,她何曾不想离去。她走那天,追着她,叫着她,摔在地上,她却头也没有回过。”她带着颤音,道,“当时,不过稚龄,她就狠得下心,每个人都说她是为好,如果真是为好,她便不该把抛下!”
沈敬亭静默许久,望着外头,不知思量什。待徐璎珞擦干泪,他才说道:当世孝义为重,古有因不孝而亡国者,可知这不孝罪名有多重,你祖母以死相逼,不单是你爹要担这不孝名义,洛氏不过介妇人,这不贤不孝名声,便能活活将她逼死,只是,你娘亲离去,并非是爱极名声。洛氏削发出家,六根断净,就如当年抛下圜圜,离开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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