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让想起很多少年时代往事,同时又想起那个可怕孩子。那个可怕孩子,他像道阴影笼罩着少年时代,使种种美好记忆都经受着它威胁。
他把粘粘松脂抹在头发上,那次不知深浅地反抗。他本来长得瘦小,拳就把他打得坐倒在地上,但是他并不立刻起来还击,他就坐在那儿不露声色地盯着。(现在想,他是本能地在判断着到底是强还是弱。现在想,很可能放过个可以让他“第跟好”机会,因为害怕,这样他不仅不必“第跟好”,而且选定作为他显示才能对象。那个可怕孩子,让至今都感到神秘。恐怖和不解。)本来准备好也挨他拳,但是完全出乎意料,他站起来,挨近,轻轻地但是坚决地对说“你等着瞧吧”,然后他就走开,立刻走到所有孩子中间去说说笑笑,极具分寸地搂搂这个头,攀攀那个肩,对所有孩子都表示着加倍友好,仿佛所有孩子都站在他边,都与他亲密无间。他就这样走到孩子们中间去并占据中心位置,轻而易举就把置于孤立。孤立感犹如阴云四合般在周围聚拢,等反应过来,那孤立处境已经不是个普通孩子能够摆脱。现在说起这件事还感到阵透心阴冷。他走到孩子们中间去,便走不进去,只好个人玩。有好几天都是个人玩,走来走去像只被判罚离群鸟儿。想要跟谁玩,甚至走近谁,那个可怕孩子就把谁喊过去,就非常亲密地把谁叫到他那边去。已经输,现在才看出所有孩子都在那刻输给他,因为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落到处境,没有哪个孩子不害怕被孤立。那些天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都是郁郁寡欢个人呆呆地发愣。奶奶摸摸头——温度正常,妈妈看看作业本——都是5分。“怎啦你?”不回答,不知道怎样回答。但那个可怕孩子并不就此罢休,他是个天才几十年后将会懂得世界上确实有这样可怕天才,他并不想还拳也并非只是想孤立,他是想证明他力量,让所有孩子都无可选择地听他指挥——但愿这不是真,至少在个少年身上这不是真吧。但这是真。也许生命到该懂得屈服时候,也许生命中卑躬屈膝到应该出生时候。那个可怕孩子,他终于找到个机会来试验软弱也试验他强大。这也许是命运所必要种试验,上帝把个扁平世界转动下以指出它立体、它丰富,从而给又个新但是龌龊生日。那是在课堂上,当老师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道题时候,那个可怕孩子故意把桌子摇得哐哐响,老师回过头来问:“是谁?”那可怕孩子马上指着说:“是他!”不等老师说话,他就问几个最跟他好孩子:“是不是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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