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松脂。再进道垂花门,迎面是正殿,两厢是配殿,都已荒残,稍加清理装修就作教室。昔日诵经声改为孩子们读书声而已。
记得是个怯懦孩子,是个过分依赖别人孩子,可能生性如此,也可能是因为生来受着奶奶太多爱护。想曾经定是个畏怯得令人厌倦孩子。记得,很多天很多天还不敢独自去上学,开始几天甚至不能让奶奶离开,坐在教室里,奶奶就坐在教室外面院子里,奶奶走就从教室里跑出来跟着她走,老师断喝和同学们嘲笑都不能阻挡,只要跑到奶奶身边想就平安。后来好些,但去上学路上还是得奶奶陪着。那条小街上太阳,那座老庙里铃声,那棵巨大白皮松和它浑身滴淌松脂,以及满院子草木随风沙啦沙啦地摇响,都让不安。在学校门前跟奶奶分手时感到像是被抛进另个世界,知道必须离开奶奶到那个世界里去,心中无比凄惶。那是个有着那多陌生人世界呀。
说过,生日并没有劳永逸地完成。
也许是生性胆小,也许那个陌生世界里原就埋藏着危险。在那儿,在那所小学在那座庙院里,世界危险将要借助个可怕孩子向展现,使生命中孤独和恐惧得以实实在在地降生。
牢牢地记住个可怕孩子。至今没有弄懂,为什所有孩子都怕他,都恭维他,都对他唯命是从。现在唯明是,之所以怕那棵白皮松,是因为那个可怕孩子把粘粘松脂抹在头发上,他说否则他就不跟好。他不跟谁好谁就要孤立,他不跟谁好所有孩子就都不跟谁好,谁就要倒霉。他长得又矮又瘦,脸上有条条那小孩子难得皱纹儿,但他有种奇怪(令至今都感到奇怪)力量。他只要说他第跟谁好,谁就会特别高兴;他说他第二跟谁好、第三跟谁好、第四跟谁好……最末跟谁好,所有孩子就都为自己位置感到欣慰或者悲伤。他有种非凡才能。现在想,他才能在于,他准确地感觉到孩子们之间强弱差别,因而把他们位置编排得恰如其分,令人折服。他喜欢借此实现他才能。但是个孩子具有这样才能,真是莫测高深种神秘,现在仍有时战战兢兢地想,那个可怕孩子和那种可怕才能,非是上帝必要种没计不可。否则怎会呢?他是个天才。不错,那也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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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几十年后天,偶然又从那座庙前走过,那儿已经不是学校,庙门已被封死不知那老庙又派作什用场。忽然望见那棵巨大白皮松还在,在墙头和殿顶上伸开它茂盛枝叶。站下来,心想,不见它这多年里,它向就在那儿块块剥落着鳞片似树皮,滴淌着粘粘松脂,是吗?那条小街几乎丝毫未改,满街阳光更是依然如故,老庙里上课铃声仿佛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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