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如既往搂住他弱小且瑟缩肩膀。荒风落日,旷野无声。
老海棠树
如果可能,如果有块空地,不论窗前屋后,要是能随心愿种点儿什,就种两棵树。棵合欢,纪念母亲。棵海棠,纪念奶奶。
奶奶,和棵老海棠树,在记忆里不能分开;好像她们从来就在起,奶奶生世都在那棵老海棠树影子里张望。
老海棠树近房高地方,有两条粗壮枝桠,弯曲如把躺椅,小时候常爬上去,天天地就在那儿玩。奶奶在树下喊:“下来,下来吧,你就这天到晚待在上头不下来?”是,在那儿看小人书,用弹弓向四处射击,甚至在那儿写作业,书包挂在房檐上。“饭也在上头吃吗?”对,在上头吃。奶奶把盛好饭菜举过头顶,两腿攀紧树桠,个海底捞月把碗筷接上来。“觉呢,也在上头睡?”没错。四周是花香,是蜂鸣,春风拂面,是沾衣不染海棠花雨。奶奶站在地上,站在屋前,老海棠树下,望着;她必是羡慕,猜在上头是什感觉,都能看见什?
但她只是望着吗?她常独自呆愣,目光渐渐迷茫,渐渐空荒,透过老海棠树浓密枝叶,不知所望。
春天,老海棠树摇动满树繁花,摇落地雪似花瓣。记得奶奶坐在树下糊纸袋,不时地冲叨唠:“就不说下来帮帮?你那小手儿糊得多快!”在树上东句西句地唱歌。奶奶又说:“求过你吗?这回活儿紧!”说:“爸妈根本就不想让您糊那破玩艺儿,是您自己非要这累!”奶奶于是不再吭声,直起腰,喘口气,这当儿就又呆呆地张望——从粉白花间,直到无限天空。
或者夏天,老海棠树枝繁叶茂,奶奶坐在树下浓阴里,又不知从哪儿找来补花活儿,戴着老花镜,埋头于床单或被罩,针线地缝。天色暗下来时她冲喊:“你就不能劳驾去洗洗菜?没见忙不过来吗?”跳下树,洗菜,胡乱洗事。奶奶生气:“你们上班上学,就是这糊弄?”奶奶把手里活儿推开,边重新洗菜边说:“就辈子得给你们做饭?就不能有自己工作?”这回是不再吭声。奶奶洗好菜,重新捡起针线,从老花镜上缘抬起目光,又会有阵子愣愣地张望。
有年秋天,老海棠树照旧果实累累,落叶纷纷。早晨,天还昏暗,奶奶就起来去扫院子,“刷啦——刷啦——”院子里人都还在梦中。那时大些,正在插队,从陕北回来看她。那时奶奶个人在北京,爸和妈都去干校。那时奶奶已经腰弯背驼。“刷啦刷啦”声音把惊醒,赶紧跑出去:“您歇着吧来,保证用不三分钟。”可这回奶奶不要帮。“咳,你呀!你还不懂吗?得劳动。”说:“可谁能看得见?”奶奶说:“不能那样,人家看不看得见是人家事,得自觉。”她扫完院子又去扫街。“跟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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