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姐给扇子上烫个字,”李妈说。她们每人把大芭蕉扇,很容易认错。用蚊香烫出个虚点构成姓,但是不小心就烧出个洞。
邓爷在门房里熄灯,搬张椅子坐在门口。
“邓爷不出来乘凉?里头多热!”韩妈说。
邓爷在汗衫上加件白小褂,方才端椅子出来。
碧桃窃笑道:“邓爷真有规炬,出来还非要穿上小褂子。”
“你们这小眼睛看月亮有多大?”韩妈转问九莉。“有银角子大?单角子还是双角子?”
月亮很高很小,雾蒙蒙发出青光来。银角子拿得多远?拿得近,大些,拿得远,小些。如果吊在空中吊得那高,该多小?九莉脑子里片混乱。
“单角子,”碧桃说。“韩大妈你看有多大?”
韩妈很不好意思笑道:“老喽,眼睛不行,看着总有巴斗大。”
“看也不过双角子那大,”李妈说。
。
饭后老太太叫二哥哥带他们到商务印书馆去买点东西给他们。二哥哥是中学生,二蓝布罩袍下面穿得棉墩墩,长圆脸冻得红块白块,在排排玻璃柜台前徘徊很久。有许多自来水笔,活动铅笔,精致文具盒,玻璃镇纸,看不懂仪器,九莉也不好意思细看,像是想买什。
个店伙走上前来,十分巴结,也许是认识门口汽车,知道是总长家少爷。二哥哥忽然竖起两道眉毛,很生气似,结果什也没买。
晚上汽车送他们回去,九莉九林抢着认市招上字,大声念出来,非常高兴。
“新房子”有个仆人转荐到海船上当茶房,个穿黑哔叽短打大汉,发福后张脸像个油光唧亮红苹菓。
邓爷瘦瘦,剃着光头。刚到盛家来时候是个书僮,后来盛家替他娶过老婆,死。
“学邓爷送帖子。”打杂也是他们同乡,有时候闹着玩,模仿前清拜客,家人投
“你小。”
“还小?都老喽!”笑叹着又道:“们这都叫没办法,出来帮人家,余大妈家里有田有地,有房子,这大年纪还出来。”
余妈不作声。韩妈也没接口。碧桃和余妈都是卞家陪嫁来,背后说过,余妈是跟儿子媳妇呕气,赌气出来。儿子也还常写信来。
“毛哥不要蹲在地下,土狗子咬!有小板凳不坐!”余妈说。
北边有这种“土狗子”,看上去像个小土块,三四寸长,光溜溜淡土黄色,式样像个简化肥狗,没有颈子耳朵尾巴,眼睛是两个小黑点或是小黑珠子,爬在土地上简直分不出来,直到牠忽然溜就不见,因此总是在眼梢匆匆瞥,很恐怖。
“他们可以‘带货’,赚钱多,”九莉听见家里佣人说。大家都羡慕得不得。
烟台出海棠果,他送大篓来,篾篓几乎有人高。女佣们面吃面嗤笑着,有点不好意思似。还没吃完早已都吃厌。
月夜她们搬长板凳出来在后院乘凉。
“余大妈你看这月亮有多大?”
“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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