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心里就不受用,这会儿又是家里这个不安分,犯她忌,两面夹攻,害姑娘受委屈。”薇龙笑道:“姐姐这话说重!哪里就受委屈?长辈奚落小孩子几句,也是有,何况是自己姑妈,骨肉至亲?就打两下也不碍什。”睨儿道:“姑娘真是明白人。”引把她引进间小小书房里,却是中国旧式布置,白粉墙,地上铺着石青漆布,金漆几案,大红绫子椅垫,色大红绫子窗帘;那种古色古香绫子,薇龙这代人,除做被面,却是少见。地上搁着只二尺来高景泰蓝方樽,插花全是小白嘟,粗看似乎晚香玉,只有华南住久人才认识是淡巴菰花。
薇龙因为方才有那番疑虑,心里打算着,来既来,不犯着白来趟,自然要照原来计画向姑母提出要求,依不依由她,她不依,也许倒是幸运。这想,倒坦然。四下看,觉得这间屋子,俗却俗得妙。梁太太不端不正坐在张交椅上,条腿勾住椅子扶手,高跟织金拖鞋荡悠悠地吊在脚趾尖,随时可以啪声掉下地来。她头上帽子已经摘下来,家常扎着条鹦哥绿包头,薇龙忍不住要猜测,包头底下头发该是什颜色,不知道染过没有?薇龙站在她跟前,她似乎并不知道,只管把把芭蕉扇子磕在脸上,仿佛是睡着。
薇龙踟蹰着脚,正待走开,梁太太却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道:“你坐!”以后她就不言语,好像等着对方发言。薇龙只得低声下气说道:“姑妈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在你跟前扯谎也是白扯。这都是实话:两年前,因为上海传说要有战事,们家大小避到香港来,就进这儿南英中学。现在香港生活程度天天涨,爸爸点积蓄,实在维持不下去。同时上海时局也缓和下来,想想还是回上海。可是自己盘算着,在这儿书念得好好,明年夏天就能够毕业,回上海,换学堂,又要吃亏年。可是若个人留在香港,不但生活费要成问题,只怕学费也出不起。这些话闷在肚子里,连父母面前也没讲;讲也是白讲,徒然使他们发愁。想来想去,还是来找姑妈设法。”
梁太太双纤手,搓得那芭蕉柄溜溜地转,有些太阳从芭蕉筋纹里漏进来,在她脸上跟着转。她道:“小姐,你处处都想到,就是没替设身处地想想。就是愿意帮忙,也不能帮你忙;让你爸爸知道,准得咬诱拐良家女子。是你家什人?——自甘下贱,败坏门风,兄弟们给找人家不要,偏偏嫁给姓梁做小,丢尽娘家那破落户脸。吓!越是破落户,越是茅厕里砖头,又臭又硬。你生晚,没赶上热闹,没听得你爸爸当初骂话哩!”薇龙道:“爸爸就是这书呆子脾气,再劝也改不。说话又不知轻重,难怪姑妈生气。可是事隔多年,姑妈是宽宏大量,难道还在们小孩子身上计较不成?”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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