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儿在旁,见她窘得下不台,心有不忍,笑道:“人家还没有开口,少奶怎知道人家是借钱来?可是古话说,三年前被蛇咬,见条绳子也害怕!葛姑娘您有所不知,们公馆里,年到头,川流不息有亲戚本家同乡来打抽丰,少奶是把胆子吓细。姑娘你别性急,大远来探亲,娘儿俩也说句体己话儿再走,你且到客厅坐会,让们少奶歇歇,透过这口气来,自会来唤你。”梁太太淡淡笑道:“听你这丫头,竟替赔起礼来。你少管闲事罢!也不知你受人家多少小费!”睨儿道:“呵哟!就像眼里没见过钱似!你看这位姑娘也不像是使大钱人,只怕还买不动呢!”睨儿虽是片好意给薇龙解围,这两句话却使人难堪,薇龙勉强微笑着,脸上却红白,神色不定。睨儿又凑在梁太太耳朵边唧唧哝哝说道:“少奶,你老是忘记,美容院里冯医生嘱咐过,不许皱眉毛,眼角容易起鱼尾纹。”梁太太听,果然和颜悦色起来。睨儿又道:“大毒日头底下站着,仔细起雀斑!”阵风把梁太太撮哄到屋里去。
薇龙个人在太阳里立着,发会呆,腮颊晒得火烫;滚下来两行珠泪,更觉得冰凉,直凉进心窝里去,抬起手背来揩揩,步懒似步走进回廊,在客室里坐下。心中暗想:姑妈在外面名声原不很干净,只道是造谣言人有心糟蹋寡妇人家,再加上梁季腾是香港数数二阔人,姑妈又是他生前得意人儿,遗嘱上特别派大注现款给她,房产在外,眼红人多,自然更说不出好话来。如今看情形,竟是真!平白来搅在混水里,女孩子家,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还得把计画全盘推翻,再行考虑下,可是这来,今天受这些气,竟有些不值得!把方才那幕细细想,不觉又心酸起来。
葛家虽是中产之家,薇龙却也是娇养惯,哪里受过这等当面抢白,自己正伤心着,隐隐地听得那边屋里有人高声叱骂,又有人摔门,又有人抽抽咽咽地哭泣,个小丫头进客厅来收拾喝残茶杯,另个丫头便慌慌张张跟进来,扯扯她袖子,问道:“少奶和谁发脾气?”这个笑道:“骂是睇睇,要你吓得这样做什?”那个道:“是怎样闹穿?”这个道:“不仔细。请乔诚爵士请不到,查出来是睇睇陪他出去过几次,人家乐得叫她出去,自然不必巴巴上门来挨光。”她们叽叽咕咕说着,薇龙两三句中也听到句。只见两人端茶碗出去。
薇龙抬眼望见钢琴上面,宝蓝磁盘里棵仙人掌,正是含苞欲放,那苍绿厚叶子,四下里探着头,像窠青蛇;那枝头捻红,便像吐出蛇信子。花背后门帘动,睨儿笑嘻嘻走出来。薇龙不觉打个寒噤。睨儿向她招招手,她便跟着走进穿堂,睨儿低声笑道:“你来得不巧,紧赶着少奶发脾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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