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窗开,河房里焚龙涎、沉、速,香雾齐喷出来,和河里月色烟光合成片,望着如阆苑仙人,瑶官仙女。还有那十六楼官妓,新妆该服,招接四方游客。真乃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这鲍文卿住在水西门。水西门与聚宝门相近,这聚宝门,当年说每日进来有百牛千猪万担粮,到这时候,何止千个牛,万个猪,粮食更无其数。鲍文卿进水西门,到家和妻子见。他家本是几代戏行,如今仍旧做这戏行营业。他这戏行里,淮清桥是三个总寓,个老郎庵;水西门是个总寓,个老郎庵。总寓内都挂着班班戏子牌,凡要定戏,先几日要在牌上写个日子。鲍文卿却是水西门总寓挂牌。他戏行规矩最大,但凡本行中有不公不法事,齐上庵,烧过香,坐在总寓那里品出不是来,要打就打,要罚就罚,个字也不敢拗。还有洪武年间起首班子,班十几个人,每班立座石碑在老郎庵里,十几个人共刻在座碑上。比如有祖宗名字在这碑上,子孙出来学戏,就是“世家子弟”,略有几岁年纪,就称为“老道长”。凡遇本行公事,都向老道长说,方才敢行。鲍文卿祖父名字却在那第座碑上。
他到家料理些柴米,就把家里笙萧管笛、三弦琵琶,都查点出来,也有断弦,也有坏皮,总尘灰寸壅。他查出来放在那里,到总寓傍边茶馆内去会会同行。才走进茶馆,只见个人坐在那里,头戴高帽,身穿宝蓝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独自坐在那里吃茶。鲍文卿近前看,原是他同班唱老生钱麻子。钱麻子见他来,说道:“文卿,你从几时回来?请坐吃茶。”鲍文卿道:“方才远远看见你,只疑惑是那位翰林、科、道老爷,错走到这里来吃茶,原来就是你这老屁精!”当下坐吃茶。钱麻子道:“文卿,你在京里走回,见过几个做官,回家就拿翰林、科、道来吓!”鲍文卿道:“兄弟,不是这样说。像这衣服、靴子,不是们行事人可以穿得。你穿这样衣裳,叫那读书人穿甚?”钱麻子道:“而今事那是二十年前讲究!南京这些乡绅人家寿诞或是喜事,们只拿副蜡烛去,他就要留们坐着桌吃饭。凭他甚大官,他也只坐在下面。若逼同席有几个学里酸子,眼角里还不曾看见他哩!”鲍文卿道:“兄弟,你说这样不安本分话,岂但来生还做戏子,连变驴变马都是该!”钱麻子笑着打他下。茶馆里拿上点心来吃。
吃着,只见外面又走进个人来,头戴浩然巾,身穿酱色绸直裰,脚下粉底皂靴,手执龙头拐杖,走进来。钱麻子道:“黄老爹,到这里来吃茶。”黄老爹道:“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二位!到跟前才认得。怪不得,今年已八十二岁,眼睛该花。文卿,你几时来?”鲍文卿道:“到家不多几日,还不曾来看老爹。日子好过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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