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又次地为家族历史变换地理坐标。最后终于来到本小相册,里面有小妈妈:皱着眉头在亚卢托罗夫斯克疏散地,抱着洋娃娃在莫斯科郊外纳哈宾,穿着水兵服拿着小旗子在幼儿园。这段时空于是切身可感,从某种意义上讲,切正是为此开始,为能够看见儿时妈妈:嘟着小嘴,被吓坏,沿着条被岁月遗忘土路撒丫子奔跑小妈妈。这意味着进入个全新亲密领地,在那里,比妈妈年长,可以疼爱她、抚慰她。以现在年纪回头去看,当时充斥全身那剂怜爱与平等,注射得实在为时过早。但好在是注射,因为时至今日,也没能有机会对妈妈施与怜爱与抚慰。
很久之后才发觉,所有相册、所有故事和照片(每张照片背面都用花体字母标着主人公姓名缩写,照相者名字和拍摄地点)都是来自母亲这边。而父亲这边,除书架上孤零零两三张照片之外,别无他物。照片上,年轻祖母很像年轻时候妈妈,而严肃祖父则酷似老年帕斯捷尔纳克。他们默守房间隅,几乎与家族历史宽阔河面、码头、浅滩、河口等等毫无关涉。
此外还有几本装明信片相册(后来才知道,那是太姥姥萨拉书信体纪实片段,来自巴黎、下诺夫哥罗德、威尼斯、蒙彼利埃鸿雁消息),它们构成整座被湮没视觉记忆图书馆:两颊丰满美人和口髭浓重美男子,身穿古典长袍俄罗斯孩童,象征主义油画《死神与少女》,石像鬼,还有褐色城市风景明信片——意大利、法国、德国,背面没有任何文字。
最喜爱是小组城市夜景明信片:夜色中花园;在街角处放射光芒电车;空荡荡旋转木马;谁家走丢孩子站在花坛边,手里拿着无用套环;高耸楼房,油光可鉴棕黄色窗棂,窗户后面进行着还是那个旧时生活。所有这些,在灯火中摇曳着深蓝,散发着纯粹忧郁,成倍地难以企及。这既是因为,在那个时代,旅行还是种奢望,出国更是遥不可及梦想(绝无仅有两三个出过国熟人仿佛镀金身般);也是因为,莫洛亚[4]笔下当代巴黎跟明信片里那个蓝色与黑色巴黎毫无相似之处,由此可以得出明确结论,即明信片里那个巴黎早已去不复返。这些明信片,就像名片或者装有粉色信纸信封,让人恨不得立即把它们派上用场,却又想不出此时此地该拿它们怎办。因此,相册再次被束之高阁,明信片重新被装进盒子,晚会结束,如往常。
这个旧世界某些东西——它们将房间堆得满满,像房间赖以支撑爪子——终究在新生活中派上用场。浅黄色精致饰绦被缝到火枪兵制服上,穿到学校嘉年华上。另有次,戴顶黑色巴黎礼帽,上面插着根长而鬈曲鸵鸟羽毛。那副细软皮革手套已经套不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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