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廖吉克死在列宁格勒前线。但这个故事与其说是关于战争,不如说是关于命运不公。那个穿着圆头毡靴大男孩无论如何也不肯安息,直至今日,每当听到“廖吉克”这个名字时仍会眼圈发痒,喉头哽咽,就像妈妈从前那样——正是从她那里,继承所有手稿和姓名。
他们当中没有任何名人,甚至没有个人属于所谓“艺术军团”。他们当中有很多医生和工程师,有建筑师(但不是搞艺术造型设计那种,而是特别务实设计道路桥梁那种),还有会计和图书管理员。这是种波澜不惊生活,远离时代风车矩阵。他们当中没有个人入党,但这并非出于抗议,只是由于他们生命似乎深深地沉淀于血管内部,绝少流向体表,而任何反应只有在体表才是显而易见,具有规模和结果。如今,随着他们相继步入永恒黑暗,他们历史被完结,终于可以讲述和凝视他们。毕竟,被发现是某种程度上必然,而仅此次对他们未必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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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地——总是在夜里,通常是在周末或者生病休假——妈妈会心血来潮地邀同看家庭相册。每次都要大费周章地打开橱柜门(装相册侧紧靠沙发,所以很需要技巧),抽出装满小盒子抽屉。盒子里保管着心爱小物件:证件照,不同年份照片,来自克里米亚小石子,不知谁老古董哗啷棒,爷爷套绘图仪(“等你长大,就送给你。”),诸如此类,不而足。相册有很多本,有些塞得满满当当,有些还大半空着,但全部会被拿出来翻阅。最满当是那本红褐色皮套,银白色带扣。还有本黑色漆皮,封面上画着座耸立于山顶土黄色古堡和个横斜法文单词“Lausanne”[2]。另有本是ArtNouveau[3]风格,带有金属花字和百年前就已经落伍日本绘饰。此外还有很多本,厚薄,大小。册页较之于今天相册要厚重得多,存放相片格挡很宽,如今那些光泽锃亮照片跟这些格挡完全不搭,不是宽就是窄,且无例外显得轻薄。那些老相框看上去更加稳固,更加耐久,好像是为另种寿命预备,顽固地将今天照片拒之门外。
相册里每张照片都有其故事。那些留着大胡子,那些戴着细框眼镜,都跟们有直接关系,是们祖太姥爷、太姥爷以及他们朋友和熟人。照片上小女孩们是太姥姥和她姐妹们,名字傻傻分不清楚——萨尼娅、索尼娅、苏尼娅,她们在相片上交替出现,不同年龄身高,相同面部表情,站在或坐在模糊室内布景或夸张郊外布景中。起先们从头翻看,从最早大胡子看起,看到大半个晚上时候,切开始氤氲开去,只感觉到种辽阔——从哈巴罗夫斯克到下诺夫哥罗德,从萨拉托夫到列宁格勒,这些黯淡在时间中大人和孩子们不停地迁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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