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块钱月。”
“这样算起来,每月个钟头也不休息,除饭钱,可省下五块钱来。够你付房钱买衣服?”
“哪里够呢!并且那管理人又……啊啊!…………所以非常恨工厂。你吸烟?”
“吸。”
“劝你顶好还是不吸。就吸也不要去吸们工厂烟。真恨死它在这里。”
说:
“唉!你也是同样?”
微微叹声之后,她就不说话。看她眼圈上有些潮红起来,所以就想个另外问题问她说:
“你在工厂里做是什工作?”
“是包纸烟。”
看看她那种切齿怨恨样子,就不愿意再说下去。把手里捏着半个吃剩香蕉咬几口,向四边看,觉得她房里也有些灰黑,站起来道谢,就走回到自己房里。她大约作工倦缘故,每天回来大概是马上就入睡,只有这晚上,她在房里好像是直到半夜还没有就寝。从这回之后,她每天回来,总和说几句话。从她自家口里听得,知道她姓陈,名叫二妹,是苏州东乡人,从小系在上海乡下长大。她父亲也是纸烟工厂工人,但是去年秋天死。她本来和她父亲同住在那间房里,每天同上工厂去,现在却只剩她个人。她父亲死后个多月,她早晨上工厂去也路哭去,晚上回来也路哭回来。她今年十七岁,也无兄弟姊妹,也无近亲亲戚。她父亲死后葬殓等事,是他于未死之前把十五块钱交给楼下老人,托这老人包办。她说:
“楼下老人倒是个好人,对从来没有起过坏心,所以得同父亲在日样去作工;不过工厂个姓李管理人却坏得很,知道父亲死,就天天想戏弄。”
她自家和她父亲身世,差不多全知道,但她母亲是如何个人,死呢还是活在哪里,假使还活着,住在什地方等等,她却从来还没有说及过。
三
天气好像变。几日来那独有世界,黑暗小房里腐浊空气,同蒸笼里蒸气样,蒸得人头昏欲晕。每年在春夏之交要发神经衰弱重症,遇这样气候,就要使变成半狂。所以这几天来,到晚上,等马路上人静之后,也常常走出去散步去。个人在马路上从狭隘深蓝天空里看看群星,慢慢向前行走,边作些漫无涯涘空想,倒是于身体很有利益。当这样无可奈何,,每要在各处乱走,走到天将明时候才回家里。这样走倦回去就睡,睡直可睡到第二天日中,有几次竟要睡到二妹下工回来前后方才起来。睡
“天作几个钟头工?”
“早晨七点钟起,晚上六点钟止,中午休息个钟头,每天共要作十个钟头工。少作点钟就要扣钱。”
“扣多少钱?”
“每月九块钱,所以是三块钱十天,三分大洋个钟头。”
“饭钱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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