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平时,早班或是晚班,老棉袄空下来,坐在长长扫帚柄上,好像坐在自己扁担上,抽根烟,放松会,和锻炼人,买菜人打个招呼
不知道自己身处新年还是旧年。马国福备好早饭,开好闹铃,早早上床。躺下,他却忽然毫无睡意。周围太安静,安静得他听到各种微弱动静,野猫乱蹿,社区巡逻,电视节目和小孩吵闹。听得越多,越是难以入眠。马国福真是要被自己气死,好不容易没炮仗,自己却不习惯。
不过他实在不是个爱动气人。睁着眼睛,等着时间秒秒过去,也许自己在哪秒就突然睡过去。他漫无边际地想,自己还有十年就退休,再也不用早出晚归。他要买部自己车,越野,开出去旅游,去新疆,去西藏,成天开在能开百码以上高速公路上,再也不用按着喇叭,挂着低挡,在拥挤市区里钻来钻去。
他这想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眼前马路片宽敞,恍惚间进入纯白色梦。
◇◇◇六◇◇◇
恍惚间看到明天马路片干净,老棉袄乐得在被窝里笑出声。
老棉袄今年又没回老家。买票真是个难事,自己去窗口排队,总也轮不到,托工友去买呢,动不动就要加钱。什两眼泪汪汪,老棉袄算是看明白,老乡见老乡,个骗帮。他只好缩在河边矮房里,等开春,挑班容易买车回去,好歹能拜上个晚年。
老棉袄来三年,总觉得适应不此地冬天,乖乖,光是冷,不下雪。夜里裤子脱,两脚蹬,乖乖,好像钻进电冰箱,牙齿咯咯咯撞出响声,吓得他从此睡觉不敢脱秋裤。老棉袄心想,人人都说南方好,谁晓得,这寒气渗进来不要命啊。
过立冬,老棉袄就在他环卫马甲外头裹件军大衣。小区里人见到,就老棉袄老棉袄这样喊他。喊多,老棉袄反倒对自己大名有点陌生。他想,这倒也好,老家个名,外地个名。到腊月里,军大衣也不管用。早起上工,岸边湿气重,老棉袄挥着扫帚,膝盖呀肩膀呀直发凉。
唯独年头上几天,老棉袄觉得自己哪怕是赤膊上阵,也能扫出身汗来。工友里流传这样句话,千怕万怕,最怕大年初。闹腾夜过去,推开门,火药味还没消散,浓浓地凝结在风里打转。走出去看,马路也好,小区也好,满地火红炮仗屑,碎纸卷,铺在地上不说,粘在泥水中,挂在树枝上,还有吹进楼道里,老棉袄双眼睛瞥到哪,手就得扫到哪。有时手气太好,毫无防备就中头彩。
比如前年大清早,老棉袄走在路上,总觉得脚下硬邦邦。啪声,踩住几根尚在喘息火药卷,给棉鞋底炸出洞,吓得他心怦怦怦地狂蹿,时间像唐僧怕踩死蚂蚁似,踮着脚前进。可手脚慢也不行,八九点钟,人们觉睡醒来,又要放第二拨鞭炮,害老棉袄忙得连抽根烟工夫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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