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举激动,叫声“爸”。明义应声来,在围裙上擦擦手,微笑问司马吃得可好。
五举说,先生,爸就是那照片上人啊。
三个人,于是定定看着明义找出照片,各怀心事,各有各回忆。自从“十八行”在卢押道上关张,明义便将这张照片收起来。这是他人生中最意气风发时候,可现在挂起来,怎看怎像在笑话自己。
司马说,竟然是你们家开。以前,在北角继园那里住过。有个老邻居,跟夸你们,总觉得他在跑火车。这个人,屁股沉,不喜欢走动。待真去,觉得好吃,又关门。后来啊,有人跟说,这上海老邻居,把这家店厨子
给包下来。还奇怪。也许久不见这老头儿。把年纪,爱哭,没尿性。和他唠不到起去。哎,对,那老在门口洗碗小姑娘呢?也长大吧。
越喝越是兴起。原本是个红脸膛,几杯下肚,红上加红,就有点紫得发亮。喝多,自然话也多。
他说,知道为啥喜欢在你们这儿吃饭?
五举看他眼睛瞪得铜铃似,就安静地等他往下说。
司马拍他肩膀,你知道是哪人。白山黑水,老东北那旮瘩来。爱吃什,“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落到饭锅里”,啥好东西不是锅烩。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来香港这多年,吃啥都觉得淡吧唧,荤菜没个荤味儿。可到你这,不道咋,味儿老厚。你要说是上海菜,还真不信!
你这个红烧肉啊,带劲!咋说?叫个“人间至味”。杭州东坡肉吃过,跟这比,俺不稀罕。你这个肉,不道咋整,好吃得敞亮。在香港,要说好吃红烧肉,倒还真吃过回。在北角。不是碟头饭,是面条儿。
明义沉默。五举还愣愣地望着那照片上人,眉目间能看到另人影子。
明义给司马斟满杯花雕,用干哑声音说,先生,喝酒。
这天,司马先生喝高。
喝高,舌头就不听使唤。可他兴致却也很高,捋着舌头,给明义爷儿俩唱家乡小调。“老北风,项青山,还有红局和南边;东兴好把盐滩,久战驾掌寺就是蔡宝山;还有得好和靠天,野龙大龙有千。”唱得激昂,脖子间
五举听到,心里动,说,那店叫什名。
司马想想说,叫“虹口”。好多年前,就去过两次,都是夜里头。巴掌大小店,门口老坐着个小姑娘,在那洗碗。再去,店就关。这都多久。可那味儿,老香,这辈子都忘不。
五举心里,浅浅地动下,然后慢慢涌上股热流。他想,那是凤行啊。这家面馆,他从未去过。但从店里陈设、桌椅,到锅灶位置,佐料摆放。他都清二楚。凤行,给他讲过遍又遍。
他于是问,这店里头,是不是挂张照片?照片上,有个消防员?
司马愣愣,可不咋!你也去过?你那会儿,该是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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