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因为亲戚帮助,他们全家办去澳门手续。坐几天几夜火车到广州。在火车站人挨着人睡晚。戴得记得人汗熏蒸异味,还有碗火车站售卖豆腐花味道。第二天清晨,他们才买到去澳门船票。
澳门本地人多,并不容易讨生活。几个月后,戴家在上海同乡帮助下,偷渡到香港。他们落脚地方,是北角。
北角这地方,素来是上海人最集中区。至今还能看到许多痕迹。抗日战争爆发后,大批富裕上海及苏浙人为避战乱南迁香港,接着中国内战,又带来波移民潮。这些上海人,多选择北角,新建住宅楼宇,其中批就在堡垒街和明园西街带定居下来。至今仍可见不少三层高、单位面积达千呎老式唐楼;上海人生活讲究,附近
摇摇头。素娥看眼,有些惊奇道,大乌参?
明义呵呵地笑,还是老婆有见识。
素娥便说,怎会不知?日本人来那年,德兴馆“虾子大乌参”,广告贴得到处都是:“交关好味道,鲜到掉眉毛。”
素娥说事,日后成则没经考证民间传说。淞沪会战之后,中国军队南撤,上海市内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沦为“孤岛”。当时,南市十六铺经营海味商号生意冷清,销往港澳和东南亚大批乌参积压。这消息被当时“德兴馆”名厨蔡福生和杨和生得知,他们随即决定以低价收购。买回大海参后,他们将海参水发,以本帮菜烹制方法,加笋片和鲜汤调味,烹制成红烧海参出售。因为当时上海本地饭店都没有这道菜,所以“德兴馆”这菜品立即成为最吃香招牌菜肴。名动时,得以传世。
但素娥这时回过神来,厉声道,这是有钱人家打牙祭东西。买这两条,侬弗要过啦。
明义不说话,兀自点上炉子。用火钳夹住大乌参在火苗上烘烤,烤到参周身黑焦发脆,用铲刀刮去硬壳。天夜,在旺火与冷水间交替。参发开,竟有小孩胳膊粗细。
明义面收拾海参,面说,这次去个好地方,叫香港。
素娥便问,远不远。他说,不远,他拿起筷子头,点下素娥面前碟子,说,这里是上海,然后用筷子路划下去。划到桌子边缘,意犹未尽,又往自己胸口划过来,在空中点下,说,香港就在这里。
所以,明义家有关香港最初记忆,似乎是和那乌参味道混合在起。细滑、丰腴、颤颤悠悠,上面淌着红亮浓郁虾子。但当他们有日真踏足这块土地,已经是若干年后事情。
即使成人后,戴得对兄姊们讲述这段往事时兴奋,仍记忆犹新。虽则他对他们所经历动荡与饥荒,印象依稀。上海曾经艰难果腹岁月,天寒地冻后半夜,偷偷排几个小时队去黑市买食物。好不容易排到自己,食物已经卖完。那种沮丧与绝望,他未有切肤。但他保留着当时车船票,并夹在相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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