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爱艳阳,居锦绣万花之容;天开色界,聚楞严十种之仙。
卅五年前,塘西风月,豪情胜慨,盛极时,楚馆秦楼,偎红倚翠,姬有明月,婿为微云,长住温柔乡,真有“不知人间何世”之感。
——罗澧铭《塘西花月痕》
山伯总说,他没赶上香港茶楼最鼎盛时候。
他给看他手,掌心全是茧子。他说,当年可是从茶壶仔做起。
终于问,莫介意,荣师傅说你叛师门,是怎回事。
山伯收敛笑容,低下头,又不说话。
山伯其实不叫山伯,大名叫陈五举。可是这是哪“五举”,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他从小爹娘病殁,阿公带大,十岁上也过身。说起来,倒只应上个举目无亲。
邻居看他长相伶俐,便叫自家女孩带他上茶楼。这茶楼叫“多男”,在西营盘正街。女孩在茶楼做点心妹,捧大蒸笼在楼面周围行,俗称“揸大巴”。他做茶壶仔,便是跟在茶博士屁股后头煲水、做些下栏活。以往茶楼,有许多学问,先“校茶”,再开茶。每客钱八,是上等还是粗制“发水”,全靠师傅手眼观色。所以茶博士各有自己势力范围,帮相熟客人留座。“要同啲客打牙骹,新闻时事,娱乐八卦,字花狗马,都要对答如流。客人来两次,就要记得人哋个名,下次就识叫人。”有好茶,自然是要“水靓双滚”,在厨房先滚,五举便协茶博士倾到大铜煲。然后提壶出厅,放在烧煤炭座炉上。壶中水常沸,是为第二滚。这大水煲又重又大,俗称“死人头”。五举个十岁孩子,倒端得似模似样。间中,还不忘举起台下黄铜痰罐,伺候客人“放飞箭”。个姓赵茶博士,便留心多看他几眼。赵本德师傅是“多男”茶头,就是楼面最老茶博士,那时已经七十多岁。他看出这小子沉静,却是个做事有眼力人。又看他身后无靠,便跟事头说情,将五举留在茶楼住,省下住宿饭钱,个月还给百五十块工资。五举心里感激,便格外勤奋。每日天发白,就起身洗地,“省”炉头,抢着粗活干。赵师傅抽空也口传心授,将那斟茶看家本领,有意在他跟前多过几招:“仙人过桥”是来个远远手起茶落;“二龙戏珠”是左右手各揸水煲同冲碗;“雪花盖顶”是从客人头上耍个险又滴水不漏;“海底捞月”是拇指剔,茶盖稳固地盖在碗口。五举默默记下这些手势,心里与这个老人亲近许多。往日茶楼,有许多行规。无人引领,单凭自己觉悟,云里雾里,尚不得要领。凡有老客点茶,只不说话,全在手指眼眉上。客指哪里,赵师傅便特登在五举跟前大声唱出来。他便也渐渐清楚,指指鼻即是要“香片”,意即清香扑鼻;指指嘴即是要“水仙”,水中升仙;指指耳即是要“普洱”,字有耳旁;至于指指眉当然就是要“寿眉”。再往后,天晚上,赵师傅将个发黄陈旧簿子,随意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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