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摇摇头。龙师傅笑笑说，得是什
样
姑娘，才配得上
们笙哥儿呢。媳妇儿过
门儿，可带来给龙师傅看看，让也高兴高兴。
文笙说，要真有媳妇儿，过门儿前就带来给您看。
文笙看他这时眼睛瞇
下，竟慢慢阖上，埋下头。过好会儿，才又睁开眼，说，也不知是个啥病，就是老觉得累得慌。
文笙便说，大年下，也该多歇歇。
龙师傅便说，这不是要赶批活儿，趁正月十五庙会去。你瞧这“四声坊”，如今是点活气都没有。年前好几家铺子又关门，说是回老家，怕是也回不来。听说，有铺是卖给日本人。
文笙说，如今做生意，在哪里都难。
龙师傅抬起头，原本虚弱声线，忽然响亮，说，那也不能卖铺，除非死。他停停，眼神有些黯然，说，只是苦龙宝这孩子。店里店外，都是他个。
。
文笙顺着龙宝手势，看墙上挂几只虎头。最中间只，格外雄壮，眼睛铜铃般。胡须是马鬃制，根根都硬朗朗地在嘴边支着。龙宝说，爹说，这只做得最大，你今年虚二十。这时，便听见里面阵咳嗽，有苍老声音，唤龙宝。龙宝说，爹叫呢。扶他出来，不定见你多欢喜。
看龙师傅，被龙宝搀着走出来，文笙心里惊。两年多工夫，龙师傅老许多。佝偻着身体，拄着根竹棍。抬起头，看见文笙，原本晦暗脸，浮起笑容。然而，这笑，竟让他立即喘息起来。龙宝忙使劲抚着他背，边端过个板凳，让他挨着炭火坐下。待这喘息平息，龙师傅对龙宝顿下竹棍，说，怎还愣着，老规矩。快去后街“祥记”给笙哥儿买果子去。
龙宝忙摘围裙，穿上件棉袄就要出去。
文笙说，龙师傅，都不是小孩儿。快别让龙宝去，大冷天。
文笙想起那对双生子，便问，两个弟弟呢，可也能搭把手？
龙师傅说，俩小子在读书，读中学。是说让他们回来不读。可龙宝说，回来哪个，是手心手背事。让他们全回来，家里没个识文断字人，将来苦便是三个。不如他这当哥哥咬牙，把他们供下去。
龙师傅缩缩身体，声音有些发颤，今年可真冷，恐怕得直冷到立春。文笙只觉得这很旺炭火，让周身起薄薄汗，便将自己羊皮坎肩脱下来，给他披上。
龙师傅直直地望着火，眼睛蓦然有些红，说，原就想着，给龙宝攒下个娶媳妇儿钱。这媳妇儿娶，人却倒。如今还要他养着。哥儿，你说，这当爹，有什用。
半晌，龙师傅说，哥儿，家里可给你娶媳妇儿？
龙师傅说，让他去。人大，规矩不能改。
说完，让文笙也坐下来，端详他，轻轻说，笙哥儿，长结实。天津水土养人。
又问说，书读完？
文笙愣，含混地点点头。
龙师傅袖袖手，笑笑，说，读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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