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佐说,想好,旭街上有家漆器店。过年,就去店里做学徒去,管吃管住。这个学期还是上完它,善始善终。
文笙想想,说,跟舅舅说说,你到们家去住阵儿。
凌佐说,不,高门大户住不惯。再想想办法。
两个人慢慢地往前走,文笙突然停住,说,倒是想起个人,兴许帮得上你。
文笙再见到克俞,在图书馆后面银杏林子。地上积厚厚层落叶,金灿灿。克俞坐在石头凳子上,正在读封信。他抬眼看见文笙,眼睛里有些光芒,说,你来得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凌佐也看见文笙。面色青下,点点头。文笙觉得他脸上,并未有许多悲戚颜色,眼睛里只看得到漠然。
他依着规矩,在蒲团上跪下,给文笙磕个头。头抬起来,却已泪流满面。
文笙慌,将他扶起来。两个人就坐在台阶上,谁也没有说话。文笙看着他,目光远远,不知落在什地方。他脸上线条这时候也硬些,不大像个孩子。遥遥地有鸽哨声音传过来。群鸽子擦着黑,在天空中掠过,忽儿便消失。
这时候,西厢房响起剧烈咳嗽声,伴着急促而无力呼吸。顿挫,几乎让人心悸。文笙说,你去看看吧。
凌佐面无表情,摇摇头,说,只想他死。不是他,娘不会死。
他将信递到文笙手里,说,你看看,原来思阅并未去法国。她现在人在昆明。
见文笙迷惑,他便说,这信里说,陆师弟个人先去巴黎报到。她取道香港,那班船却取消。正好遇到两个西南联大学生,便随他们过海防,由滇越路到昆明。你看这句,“及至入滇,身处联大,方知此处气象,远非北地碌碌之日可及。赴法之心,亦渐淡薄。”
文笙问,她是说,她要留在中国?
克俞说,看,是要在昆明待些日子。她说那边很需要文科师资。她已取得个助教职位。自平津失守,三校合并迁湘。这些年屡
又过周,凌佐回来上学。人比以往又沉默许多。到放学时候,他与文笙两个走程,才说,娘没,想要搬出去。
文笙站定,看着他。凌佐说,这房子是他,住得不踏实。
文笙说,你们家原先屋子呢。
凌佐苦苦地笑下,说,娘跟他时,只条心思,没放在别处。他也没什积蓄,娘就将们房子典出去。换钱,给交学费,全贴补生活。后来娘病,这些钱花完,才花他。开头两年还好,可大烟瘾是没个头儿。就这点家底,哪禁得起折腾。他往年私藏些从宫里带出东西,让拿到黑市上去卖。说好,这钱只能给他买烟土。背着他,偷偷给娘买贵些药。发现,他就往死里打,还当着娘面,骂是贼子。娘是给他憋死。那房子,是不要再回去。
文笙说,可你不回家,能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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