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便止住她,说,别叫,让他多睡会儿吧。
女人便抱歉地说,这孩子,给他娘守铺,守五天五夜。中间也没个替换,怕是个囫囵觉都没有过。
她就搬过只小马扎,让文笙坐下。文笙看见东边墙上有个缺口,是棵杨树,艰难地从砖缝里生长出来,硬是将围墙撑开条裂缝。枝叶寥落。他问,您是凌佐姨?
女人愣愣,说,算是什姨呢,不过是样苦命人。是他娘块儿学唱大鼓姐妹,跟同个师傅。当年他娘要嫁给凌先生,们都羡慕红眼。没成想,人说没便没,只留下这个种。可说起来,这病四年,全指望着孩子前前后后地伺候,还得顾着那右厢房里半个人。本来这家还有个样子,自打这位爷抽上大烟,哪还有他们娘儿俩日子过。嫁是福,二嫁如虎。大凡家里能有个主事人,怎就能让自个儿闺女行出这步去。
说到这里,她便又哭,拿出方手帕揩眼睛。手帕已经洗污,上面绣着陈旧花鸟。这时候布帘子动动,凌佐走出来。女人站起来,说,妥儿,你同学看你来。
窄,地上铺着青石板。踩上去,噗哧声,陈年污水冒出来。
有个老人猫在墙根儿,袖着手打盹儿。这时候天已经半黑,文笙就问他,附近有没有家姓凌。老人耳朵不大好使,努力地望望他。他便放大声量,又问,家里有个孩子,跟般大。老人摆摆手,将眼睛阖上。走过来个卖糖葫芦胖子,听便说,你是说金太监家吧?就在前头。
文笙谢过他。胖子又追句,他们家出事,唱大鼓女人死。
文笙停住步子。胖子叹口气,病这几年,拖得久。活够,根绫子结自己个儿。只苦这孩子,将来怎成。
说完又叹口气。文笙心里抖下,终究没有说话,脚底下急些。到巷子中段,看见个人家,屋檐底下挂着个白灯笼。灯笼上写着“奠”字。门紧紧闭着。文笙犹豫下,敲敲门。
门开。开门是个女人,袭白衣,面相很老。她打量下文笙,问找谁。文笙说,找凌佐。说自己是凌佐同学。女人赶忙将门打开。
文笙走进去。这是个两进院子,不小,空落落。正中间摆个灵堂,搁着些纸糊牛羊。文笙便对着灵堂鞠躬。女人燃三支香,递过来。文笙拜拜,插到香炉里。他听到抽噎声音,回过身,看女人正抬起袖口擦眼泪,时间也乱心神。女人说,这个妹子。小先生,你可知道,除些老邻居,亲戚朋友里头,你倒是第个上门。都怕沾晦气。
想想,又说,按规矩,谢仪却不能少。就叫他去。
女人便掀开布帘,轻轻地唤,妥儿,妥儿。
文笙便看见,穿着孝衣凌佐,靠着口薄棺,已经睡着。孝衣过于大,包裹他瘦小身体,像是只口袋。他煞白着脸,眉毛紧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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